商徵的第七次全球演唱会,第十次全国演唱会,周六晚在N市首场。他没给演唱会起任何内涵丰富意义非凡的名字,直接简简单单No.10。每次的专辑也是,ALBUM01便是他第一张专辑,之后就“不动脑子”地往后编号。
令那些在专辑、巡演命名上费尽心思的人不服气的是,商徵无论专辑还是演唱会,销量总是遥遥领先,位居各大榜首。
公司高层就曾说,便宜了负责商徵专辑演唱会的策划人,做着电脑Excel里小手指点一点就能完成的工作。
策划表示冤枉。商徵对海报和MV拍摄的要求,高到变态。细节处理上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主题内容策划上不光考究艺术和表现力,还要讲究逻辑。
搞策划的哪个不是文科、艺术出生,讲逻辑?一般的可还行,跟商徵讲逻辑简直就是要命。
头一次在逻辑上跟商徵较真是在多年前,主策划气得直拍桌子:“你怎么不去当科学家?跑来搞音乐!”
商徵不动声色用平淡的语调回答:“我当年的确是被MIT物理系录取的。”
主策划没太听懂,边上的助力在他耳边说:“MIT是麻省理工。”
主策划:“……”
这次演唱会的风格与新专辑呼应,没有走重金属或者街头嘻哈风,而是带有贵族气息的优雅风格。
演唱会场馆外,正门口的巨幅海报便是商徵为这次演唱会专门拍摄的宣传照。
画面中,优雅矜贵的男人身着松垮的衬衫,修身的西裤,懒散地坐在高椅背王座上,双手随意搭在扶手,左腿弯起,架在右腿上,眼神睥睨众生,俨然一幅王者形象。
刺激万千少女难以克制发出惊叫的是他嘴里咬着玫瑰,衬衫领子大剌剌地敞开到胸口以下,最上面的腹肌露出一点线条,袖口卷起至胳膊肘,手臂线条流畅而有力。
因为叼着玫瑰,眼神不屑地斜向下方,他下巴微微抬起,性感的喉结一览无余。
在暗黑色调和冷白皮肤的冲击对比下,画报每一处都迸发张力,画面中的人,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童羽无缘演唱会门票,只能靠手机来欣赏印在门票上惊为天人的美貌。
后来微博官宣出了图,童羽二话不说将无水印版保存到相册,每晚拿出来欣赏一番,满足入睡。
尽管看了那么多遍,基本都能够闭着眼睛画出来,今天站在入口处看到眼前的放大版,画面中商徵冷如宝剑寒光的眼神直击心脏,“斯文败类”已经不是简单一个“帅”字可以形容,此人绝对是妖孽。
童羽心跳就这么停了两拍。
由于她的“入场券”特殊,在演唱会正式开始前的四个小时,她便已经抵达,由向她“兜售”工作证的工作人员带她进去。
虽然距离演唱会还有整整四个钟头,场外的热闹仿佛是演唱会已经开始了一般。
从昨天下午起,这里便已经开始出现小帐篷和小摊位。
内场摇滚区的脂粉们为了能够尽早入场抢占“风水宝地”,在这严寒冬日,冰冷的水泥地上,支个摇摇欲坠的小帐篷睡一晚,和小姐妹每两小时一换,轮岗排队。
大大小小的站子不光要比谁的应援物做得漂亮,还要比摊位人气,借此涨一波粉丝,因此几个适合设置摊位的点也成了重点抢夺的对象。
脂粉们因为是见爱豆倒计时,一个个都打了鸡血,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状态——用他们的话说,活着就是为了这天,看商神本尊;但苦了维护秩序的保安们。
不光要彻夜巡回值班,面对排队和摆摊的不少外国友人,他们用尽了毕生所能想到的肢体语言……那叫一个累。
童羽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熟悉亲切的画面——曾经她也是从头到脚挂满商徵的周边,兴冲冲从这个摊位排到那个摊位,一个一个挨着领取应援物,同在线上交友线下面基的小姐妹手挽手,叽叽喳喳讨论着每天心心念念的商徵。
今天由于是进入后场,她没踏踏实实做个小迷妹去场外的粉丝应援凑热闹,但也是专业的迷妹装扮:黑色鸭舌帽,马尾从后面的洞洞穿出来,显得很精神;黑色口罩,O家的廓形黑色外套直接拉到顶,隐约遮住一点下巴,下面是黑色破洞紧身裤,黑色马丁靴。
不仔细看,熟人都不会认出这是环保界精英童羽。
同票务买票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跑票,要么买到假的,在入场时工作人员一刷——验证失败,除了哭泣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就是干脆演唱会当天信誓旦旦约定当面拿票的小姐妹消失得无影无踪。
票是如此,不可多得的工作证更是如此——风险比门票更大。
工作证不可能有官方渠道。而且价格更高。
童羽先付了30%的定金,剩下的要求面交。
经熟人推荐的的确靠谱,童羽按时拿到工作证,挂在脖子上跟着她进去。
“进去后就听安排,这种工作证都是现场临时分工的。运气好和不好,差很大。”
童羽听明白了。
作为商徴的多年骨灰粉,她怎么可能没动过买工作证的心思。
早前她就了解到,戴着工作证进去的粉丝,运气好的话是到现场维持秩序,站到内场,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或者是看台,再次是山顶。但是运气不好的话——到工作人员存包区,面对着毫无感情的包,一站就是四五六七八个小时——直到所有工作人员离场。
真·默默奉献·第一人。
童羽不求运气爆棚进入内场紧贴舞台,给商徴送水递毛巾,只求在二层、三层看台,混在粉丝中当个看客。当然,坚决不能接受成为包包守护者。
包治百病。在这里,今天,不适用。完全不适用。今天,包能让她当场去世。
后台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忙乱程度媲美下雨前的蚂蚁搬家。
眼前都是走路带小跑,横冲直撞的人员,胸前挂着各种颜色的工作证,行色匆匆,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有些她都认不出是什么。
这张工作证真的是随机人员的标志。她就是个排球队中的“自由人”,不讲功能,不讲走位,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跑。
后来她发现,说自由人还是抬举了,这就是——工具人。
一会是去泡咖啡,一会送水,有时候是去找个插线板,有时候被叫到舞台上站着,给灯光师做调光工具人……
带她进来的小姐妹早就不知去向,留她一人孤军奋战。
关键是,忙到距离开场只剩一个半小时了,场外粉丝的喧哗声大到她在内部清晰可闻,她却还没能见到商徴一面。
就连“商徴”这两个字,她还没听到。
她愤愤的想,若是直接把她蒙上眼睛塞到这里,她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谁的演唱会上打杂。
都怪宋元!要不是他耽误了抢票,她今天就是美滋滋地做场外应援,完了进场看演唱会!还能交到新一批网友。
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喂,你!把这个送到102房间去!赶紧!快!”
童羽手上突然就多了一条黑色丝绸领带。强行塞给她的人一溜烟跑远。
102。
童羽将领带拿在手上搓了搓,丝滑若水的触感。
她快步走到后台隔间处,对着门牌找102.
2明明是小号数字,不知道这编码人当时是什么逻辑,102号房间在走廊尽头,从外面来看,可能是所有隔间里最大的一间。
她轻叩两下门,开门进入。
不同于她去过的其他几间,这间异常整洁,白色灯光明晃晃的充斥整个房间,靠墙的黑色皮质沙发上,躺着一位漫画里走出的少年,白衬衣,黑西裤,皮肤冷白,笔直修长的腿架在沙发扶手上,皮鞋增光瓦亮,全身上下每一处,就是件艺术品。
童羽走入房间没几步就定住。
明明就是30岁的老男人,却比大一新生还要嫩上几分。
这是商徴的休息室。
此时他正合眼休息。听到声响,颇为不满地睁开眼睛侧过头。
他从来都不喜欢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这也是童羽被派来送领带的原因。
每一套服装在上午全部成套整理好放入休息室,第一套在两个小时前商徵就已经穿戴完毕。
这忘记领带如此低级的错误,任谁都不敢“冒死”送进商徵的休息室。
基本送完领带,也同时将自己送上了无业游民的道路。
闯入者从头到脚一身黑,身形挺拔修长,长发在灯光下自带的红棕色更加明显,一笑尽显媚态的桃花眼现在满是错愕。
“童羽?”商徴反问。
迷妹无疑。童羽在心里念出这四个大字。
他目光落到童羽胸前的“工作证”上,立马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没买到票怎么不跟我说?”
他起身走近她,方才休息被打扰的恼怒已经全然消散。
“不想麻烦你。”童羽微微仰起头与他对视,然后就,不争气地,咽了口水。
商徴今天化了舞台妆,浓墨重彩,于是就——更妖孽了。
若平时是天神,那么此刻,童羽认为可以用“妖王”来形容。
他眼神向来薄凉淡漠,但今天化妆师用了墨蓝色眼影,在眼尾处,用少许闪粉装饰,再加上他每次看童羽的眼神都会比素日带上几分温度。
现在,眼前这个人这么看着自己,分分明就是在撩拨!
“我们什么时候,生分到这种地步?我的演唱会,一张门票算麻烦?你这是太小看我,还是对我太见外?”
这是道送命题……
童羽当机的脑子费力转了转,随后和盘托出:“我是怕,我的脂粉身份被你知道。”
在大众眼里,“粉丝”、“追星”总会被贴上“疯狂”、“从众”、“无脑”等标签,殊不知现在的小姑娘因为有爱豆,有信仰,对生活多么虔诚和充满动力。
有为了追国外爱豆学会一门语言的,有因为爱豆给的勇气一往无前追求自己理想的,至于因为爱豆学会修图、调色、剪视频,这种“爱豆效应”见怪不怪,都已经不稀罕了。
但这些正能量只有混饭圈的才相互知晓,世人对“追星”,依旧是一棒子打死,不说是入了邪教,已经算是对粉丝最大的尊重。
所以童羽才要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迷妹身份。
“你对我这个爱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商徵双手交叉抱胸,歪着头打量她。
他没像其他爱豆那样给过粉丝飞吻或者比心,这是他性格使然。
他对粉丝一直温柔,在镜头前屈指可数的几次笑,也都是对着台下粉丝,每次获得奖项和成就,无论在台上还是台下,总是第一时间感谢粉丝。
粉丝向来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生物,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近来因为娱乐圈频频“地震”,粉丝的要求已经降低为:只要不塌房,就是对我们的爱最好的回馈。
脂粉表示:虽然他们的商神不直播,零互动,但是出道至今没有塌过房啊!就连绯闻都从来没有过一丝“异响”。更何况,每一张专辑在发出之际都能让人耳目一新,让全球音乐界抖三抖。
有如此精敬业争气的爱豆,脂粉和欧阳洵的粉丝“中华鲟”向来都是手挽手,在各自爱豆的黑炮和摇滚界横着走。
脂粉近来表示再也不羡慕那些让粉丝产生“零距离”感觉的甜蜜挂爱豆,此生只爱商神一人,谁爬墙,谁是狗。
童羽轻叹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万一。”
每次,面对商徵,她就少了自己那“女王气场”,在商神强大的气场面前,她有种自己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这种感受。
“我很开心。”嗓音低沉却清澈,动听,听得童羽小心肝一颤一颤。
童羽想问他开心什么,掀起眼睑,撞入他温柔深邃的眼眸,表面波澜不惊,但往深处,情绪强烈而复杂,她不太捉摸的透,但这双容易让人沉溺其中的眼睛,她也没勇气再去对视。
“领带?”
“哦,对!我是被派来给你送领带的。”
终于回归主题。
换做是其他人,今天演唱会结束商徵绝对要把所有工作人员扣下来,查清楚是哪一环节在谁手上服装工作出了纰漏。
但是今天,他决定不追究。
“帮我系?”
童羽刚想拒绝,只见他随意一挑眉,眼角含笑。
“不”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头不由自主,点了两下。
她踮起脚尖,商徵配合地向她靠近,低头。
两个人的气息萦绕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可感。
“你这是花了多少钱?”
童羽刚将领带绕过他脖子,正在打结,手上动作一顿。
他还挺了解粉丝界的行情。知道工作证不好弄。
“托你的福,一台ibr /hone没了。”
商徵轻笑:“下次送你一台。”
“你领带打得很熟练。”
他低头看童羽雪白细腻的手指灵活地绕领带结,黑色的丝绸在修长的手指间滑过,画面赏心悦目。
“围巾经常用这个结,所以熟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急忙辩解。生怕会引起误会。
她见过商徵专辑上戴这个领带的造型,对这个结的松紧程度一清二楚,两条带子的长短仿佛测量过。
商徵也注意到了。勾起唇角,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
“这样应该好了。”童羽认真的做最后的整理,把从脖子到胸口每一节都抹平。
“嗯,很好。”
这赞同的语气听着莫名有几分小骄傲在里边。
“商徵,五分钟后……”
经纪人姜昀开门,被眼前这一幕震住。
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陌生女子背对着她,两只手搭在商徵肩膀处,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
她怎么看,都觉得是打扰了人家亲密……
可这是“性冷淡”的商徵!!!
出道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女的能够近得了她的身。
和姜昀一样惊慌的是童羽。
她刚有转身的冲动,被商徵一把摁入怀里。大掌捧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环住她肩膀。
“什么事?”语调不能再平淡。
“还有五分钟出来,戴麦。二十分钟后上场。”姜昀出于带艺人的本能,甩出一个警告的眼神:登台在即,你克制一点。
“好。”商徵无视她这多此一举的眼神。
门被关上。姜昀离开。
商徵将手松开。
童羽脸上两朵红晕。
“经纪人?那应该认识。”
童羽本是想跟姜昀打招呼加解释。他们在香港见过。
“就是因为认识,才不能让她看到你。”
童羽:“???”
这次轮到童羽挑眉。
她不知道,同样的,她的挑眉,对商徵也存在不可抗力。
“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追的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