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老师,我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和我现在的养父李建明结了婚。他们俩刚刚结婚时,腻得和一个人一样。当初,我也挺替他们俩开心、我也很幸福。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李爸爸真心待我比亲爸爸还要更亲!”李子孟和麻淑华聊起了自己的家庭身世。
“嗯……”
“可是,不瞒您说。那个时候,我居然又开始尿床了……”
“4岁的孩子,偶尔尿床,问题不大的!”
“据我妈说,我在两岁多的时候,就再也没尿过床。却偏偏是她刚结婚的时候,我仿佛又变成两岁时候的自己了。我现在,也还记得听清楚的,那个时候,我三天两头地要自己扛着被子,挂到门口院子里的绳子上……”
“那种老社区,是那样的,很多居民都习惯了,会在外面晾被子。”麻淑华认同道,“而且,也可能是因为老房子结构啊,家里没有那种更现代建筑风格的宽敞大阳台。”
“应该是吧!”
“如果,碰到邻居路过、或者是闻起来的时候,你肯定会特别地害臊吧?”
李子孟狠狠地点了点头,还有点难为情似的:“麻老师,你还真说对了!太懂我了啊!反正,只要我一出去晒被子,然后,总被家属区里人来人往的邻居啊和很多有小孩子嘲笑。我真觉得,特丢人呢!”
“子孟!不必为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过多介怀!”
“哎……这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的,而且,都从来没有跟晓彤提起过这些事儿的呢!”李子孟却并不介意和麻老太太提及。
这似乎也说明了,在他心里,目前,好像真的已经将麻淑华当做可以无话不谈的一位“老朋友”了。
“后来呢?”
“不过,后来,没过多久,我就不治而愈了。”
“不治而愈?那你简直太幸运了!”
“当时,还是苏老师、苏彤阿姨,也就是孟晓彤的妈妈,来我们家里串门儿的时候,特别提醒了我妈和李建明爸爸他们俩。当时,说的好像是,我那尿床的症状,那是孩子的退行行为了。就是倒退到婴儿时期的心理状态了。因为,那个时候,只要,孩子一尿床肯定哭,孩子一哭,妈妈就肯定过来,百般关注和呵护!”
“所以,你当时是听到自己的‘小心事’、‘小秘密’、‘小算盘’,被别人拆穿了,所以,就重新变回了那个懂事的大孩子样儿啦吗?”
“并不是这样的!当时,我才四岁多,根本听不到大人说的那些专业词语。这都是后来,等我不再尿床了、不再闹人了,我爸妈给我讲的。”
“那是个什么年月啊?”
“就是刚上初中之前的那个暑假!但,我也是,听了好几遍的解释,才最后算是基本听懂了吧。心理学,还是太高深了。很难理解啊,对我们现在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李子孟喝了一口班主任麻淑华帮他提前凉好的白开水,“我只是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虽然,四五岁的我,当年是很喜欢李建明爸爸,但,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主观抗拒他的,是不希望他和我来争抢妈妈的爱吧!”
“子孟。我和你分享一个,我之前的亲身经历吧!”
“好呀!好呀!”
“当年,我二十岁,那是在师范大学学数学的时候,我同时还辅修了教育心理学、儿童心理学。成绩还不错呢!”班主任麻淑华说了这么一句,“之所以,我会去选修多门心理学,是因为,我和你一样,从小就是单亲。然而,我没有你那么幸运,就算是,那会儿,我还没有大学毕业呢了,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却还会常常受到刚刚出狱不久的继父的纠缠和索债呢。”
尽管,李子孟很难想象得出来,麻淑华当时具体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但是,他相信,那些往事定不是什么好记忆:“那……您……实在是太可怜了!”
“嗯,那个是我已经成年了。我很清楚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够健康,才会选择多学习心理学。过了好几年,才慢慢和自己和解了。要不然,一个心理不健康的老师,怎么能教好学生呢。后来,我和丈夫结了婚,我的世界里就又有了一棵大杨树,可以护我周全,我不用再害怕外面的风霜雨雪了!再后来,就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麻淑华并不是为了炫耀当年自己身为高材生的过去、也不是为了拿自己年少时同样不幸的命运来卖惨,而是,希望,李子孟可以从她身上学到些自助和理性,李子孟也可以把她当做自己未来效仿的榜样之一。
“子孟,我倒是希望,你在未来,至少,在你人生处于迷茫期的时候,能够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麻淑华说道。
“谢谢麻老师,你平时那么忙,现在还抽出这么多时间来,能给我讲这么多的事情和道理。”
“相互分享啊!”
“不过,我刚才讲我自己尿床、退行的亲身经历,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像司徒辉同学的那些日常表现,我就是觉得吧,他很幼稚,那些小动作啊,感觉就不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能做出来的行为了……”
麻淑华越来越认为,李子孟的视角和见解的确很耐人寻味,于是便点了点头,鼓励他道:“嗯!继续说。你继续说!”
“所以,说司徒辉同学平常的那些’坏毛病‘是‘屡教不改’,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太夸张了;充其量,他可以算是‘本性难改’的典型了。我说本性呢,这个词,也不是很贴切和准确!我就猜测吧,是不是,他也是像我小时候尿床那样,心里装着某些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想法啊、情感啊之类的。然而,没准儿,他只是希望博得老师们、同学们对他更多的关注,或许,也可能是需要更多的爱吧。”
“子孟啊,看不出来,你平时很内向、寡言少语的!现在,你的口气,反倒好像是个老中医啊——望闻问切的。”
“麻老师,我也是胡说八道了一通,罢了!”
“不,不……你挖到的问题’病根‘之一,好像还是挺在理儿的啊。”麻淑华若有所思着。
难道是,她太忙了、想得太少了?还是自己已经老了吗?居然,竟没有没有眼前这个孩子看问题更思虑过深、入门三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