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电话响起了，是杨杨妈打来的。
“杨杨，你加了欧阳华的微信吗？”
“欧阳华？是谁啊？”
“那么快就忘了？我昨天给你说的事都忘了吗？就是王阿姨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啊，你昨天可是答应我的！”
该死，真的忘光了，还男朋友呢，面都没见着，我妈是有多担心我嫁不出去啊，得了，不听她的话，又得给我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妈，我现在就加，现在行了吧，我还在工作呢，不说了啊。”
“别忘了哈，我等你消息啊！”
挂了电话后，杨杨看了看妈妈发过来的微信，便在微信好友栏里输入了欧阳华的微信号。
杨杨点击头像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居然是个和尚的头像，不会吧？这男的比我还清心寡欲？该不会又是什么怪胎吧？
算了，就当完成任务，给我妈一个交代，便发送了好友申请没过一会，对方接受了请求。
“你好，我是欧阳华，你是？”
难不成王阿姨没跟他说我是谁吗？真是尴尬！弄得我像送上门的促销品一样。
“你好，我是杨杨，王阿姨的邻居。”
“哦，原来是杨小姐啊，你终于主动加我微信了，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加你为好友，你好像设置了屏蔽。”
杨杨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微信设置里的确设了“无法通过扫码加好友”，顿时心里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抱歉，这是我的习惯。”
“很高兴认识你，听王阿姨说你很优秀，还在地产公司上班，我是做家具的，你们也算是我的客户了。”
什么啊？这像是谈生意多些吧？那像相亲啊？杨杨点开欧阳华的朋友，几乎全是宣传公司和产品的推文和图片，偶尔能看到几张在加班后的鸡血图文，看来他也是个工作狂啊，但是干嘛要把头像弄成个和尚？难道这是要佛系赚钱的意思？
单从微信的形象来看，杨杨就觉得欧阳华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于是便回复说：“只是搬砖工人而已，我这会在上班，比较忙，空了再聊哈！”
“好的。”欧阳华回复的时候还加了一个阿弥陀佛的表情包，让杨杨甚是无语。
回过神来，杨杨便要思考如果保住办公产品的交付标准了。星尚新城项目作为未来区域的地标，倍受众人的关注，无论是政府，还是几个股东方，都希望把它做成“政绩工程”，所以项目品质一定不能太差。有了这个基本面，优化成本无非就是一个权宜之计，就算要降标，也是把钱省在客户看不到的地方。并且江州市的经济发展水平排在全国的前列，甲级办公楼的品质标准，早就在行业内有了一个相对成熟的尺度，也不是说降就能降的，关键是看最后的收益，让股东们满意就行了。
于是，杨杨便动手做了一个简单的工作计划，包括了市场对标项目的摸排清单，以及具有租赁潜在需求的企业拜访名单都通通发给了林晓峰，并且让他消化一下，午饭后过来找她讨论。
林晓峰收到杨杨的邮件，打开看了看，便跑过来找她了。
“杨总，我收到你的邮件了，这清单也太多了吧，还要两周之类全部走访完毕，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多吗？20个对标项目和10家企业客户，不多啊，没有一定的样本量，得出来的数据是没有说服力的。”
“可这时间那么紧迫，每天去跑两个项目也来不及啊，而且企业客户很难约的，说不定要吃多少闭门羹呢。”
“晓峰，如果都是容易的事情，那么我们就没有价值了，我在清单里都附上了每个项目的现场联系人，你先逐个打电话跟他们约一下时间，约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企业客户这块怎么办呢？”
“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去工作吧。”
林晓峰极不情愿地走出了杨杨的办公室。
“晓峰，你怎么啦？”这时，坐在林晓峰旁边的马红凑了过来问道。马红也是办公管理部的成员，负责市场推广板块，虽说在编制上也算是杨杨的下属，但听说她原来是冯冰在上一份工作的助理，这次冯冰入职星尚新城项目，便把她招了进来。原来早在杨杨入职之前，冯冰就已经布好阵了，看来她这个总监的位置不会坐得很舒服。
“还能如何？人家新官上任给我安排工作呗，两个星期要去走访20个项目，估计你半个月后会看到一个憔悴不堪的我。”
“那么惨啊？她不是昨天才入职吗？我也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而已，还好没有折腾到我的头上来。”马红有点幸灾乐祸地得意。
“谁让你是冯总的亲信呢？不像我，野孩子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正如林晓峰所说，冯冰是一个很护短的人，马红比林晓峰年长2岁，但是原先跟着冯冰是做地产项目前期策划工作的，完全没有市场推广方面的经验，但因跟冯冰的私交关系好，便被项目公司破格录取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杨杨无意中才发现，马红的工资要比同等岗位的人高出许多，看来冯冰为了抢在杨杨入职之前做好排兵布阵，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你年轻，熬得住，加油。”马红笑了笑，便转过了身去。
林晓峰叹了口气，便开始拨通了清单上的电话。
“喂，是韩小姐吗？我是星尚新城项目办公管理部的林晓峰，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在新开发的办公楼宇项目中，不同开发商的项目团队时不时串串门，踩盘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尤其是一些开设了招商中心的项目，也是很欢迎同行去交流的，毕竟可以互通一下市场信息，八卦一下行内的新闻之类的。这也是前期的筹开人员最常做的事，所以杨杨只是把一个相对简单的任务交给了林晓峰，与其说是在考验他的专业水平，还不如说是在磨一磨他的耐心和意志力，其实一半都是体力活。
可是，潜在企业客户的拜访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一般的企业都不会过早地透露未来的租赁需求和计划，一是生怕现在的房东借机涨价，二是省去中介代理人员的叨扰。通常开发商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市场的真实需求，往往会通过两种方式去接触企业客户，一是通过政府和街道的相关招商部门，二是通过知名的地产租赁代理公司。前者有最前期的企业登记注册和落税的计划，后者则有全球性的协议客户资源。但是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代理公司，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信息透露给任何一个开发商，大企业客户都是稀缺资源，一旦他们对外公布了租赁需求，就等同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上，所以他们通常都只会在办公场地到期前的一年左右才对外宣布的。
而杨杨整理的10家企业客户清单，是根据近几年成交的大宗租赁数据和项目的前期定位报告中挑选出来的，说不定到头来会根据实际的情况进行替换呢。不过，好在她原来就是在地产咨询公司工作，虽然不是同一个部门，但是代理部的一些同事跟她关系还不错。
于是，她便拨通了陈东的电话：“东哥，最近好吗？我是杨杨。”
“哎呀，杨总啊，恭喜你啊，我听说你去星尚新城项目了？不错不错，我还是老样子啊。”陈东是汉奇咨询办公租赁代理部的负责人，从业了近20年，手上有不少企业客户的资源。
“哪有啊？还是叫我杨杨吧，一下子那么客气都觉得怪怪的了，以后我还不得靠你给我带客户啊。”
“没问题，一句话的事，你们项目是好项目，以后不愁租的，什么时候竣备啊？”
“还早着呢，要两年后了，最近我们还在做产品的规划和设计，不过遇到了一点小问题，还想跟你讨教一下，你下了班有空不？我们见个面聊聊？”
“可以啊，那到时还是在公司背后的小酒馆见吧。”
“好的，谢谢东哥。”
眼看快到下班时分了，杨杨临走的时候，走到林晓峰身边：“晓峰，踩盘的事联系得如何了？”
林晓峰抬了抬头：“联系好3家了，明后天可以去看，时间我一会发给你。”
“好样的，不错，明天见。”杨杨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林晓峰“嘁”地笑了一声：“领导下班比我还积极，是我学习的榜样。”
半个多小时后，杨杨跟陈东在小酒馆里碰面了。
“东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事，杨杨，你可以啊，跑到甲方去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你会去英伟继续做顾问呢。”
英伟和汉奇在江州市都是著名的地产咨询公司，两家公司的人在市场上也是斗得你死我活的，专业水平和社交手段都不相上下。杨杨原先既是专业顾问，也负责市场拓展的工作，拿下过几个重大的项目，在行业内也颇有小名气。当时她提出离职，汉奇的管理层都以为她被英伟挖走了，却想不到杨杨原来是裸辞在家，足足等了三个多月才等到杰锐地产的入职通知书。这也是她职业生涯里的唯一空档期，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彷徨和焦虑，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好在最终她的坚持没有白费，还是完成了职业上的一次升级。
“没有，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去英伟，再怎么说也不能与汉奇为敌啊，我对汉奇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待了那么多年。”
“说实话，你离开我们都觉得挺可惜的，无论是你的业务水平，还是专业能力，都是很不错的，只是僧多粥少，在我们这样的咨询公司，就得熬，熬个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到高位。”
陈东说得没错，尽管汉奇是一家英国的公司，但是目前的管理方式还是很本土化的，中高管几乎都是任职15年以上的老员工，层级分明，晋升的路径也比较长，像陈东这样快20年的老员工，可以说是见证了汉奇在中国发展的全过程。而对于杨杨来说，汉奇也是她第一份正式的工作，除了原来实习的设计院，她的职业生涯几乎都是在汉奇里渡过的。加上她的想法多，敢闯敢拼，既然在汉奇没有更大的空间，还不如放手一搏。
“东哥，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能在一家公司待20年，真的无法想象。”
“嗨，尽可能把工作安排得充实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别说以前了，说说你现在吧，在杰锐还顺心吗？”
“其实我才刚入职第二天，但是好像过了很久一样，我现在是杰锐外派到星尚新城项目的人，负责办公楼的业务，这不？就需要东哥的协助了。”
“这样对你来说很好啊，顺利转型，不过我听说这个项目内部很复杂啊，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的确很复杂，不过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挑战，不扯远了，现在我们项目成本有点超预算了，开发那边要减配置，所以我打算拿一些市场对标项目的资料，以及收集一些潜在企业客户的办公需求来作为支撑数据。”
“原来是这样，这几年办公市场不好做啊，甲级办公楼都是供大于求，好的产品品质是基本要求啊。”
“谁说不是呢？你也知道我原来的那些基本是开发商客户，企业端的客户涉足不多，就想看看东哥这里有没有合适的客户，可以让我去拜访一下的，作为我们产品需求的有力背书。”
“杨杨，这个倒是有点难为我了，你也知道企业客户的租赁需求是高度机密的，没有得到客户允许的情况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啊。”
“东哥，这个行业内规则我是懂的，只是时间紧迫，我不是没办法了嘛，所以才求救于你，我好不容易才入职杰锐，你就忍心看着我去死啊？”这时，杨杨可怜巴巴地看着陈东。
陈东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潜在租赁需求的信息我是不可能透露给你的了，不过，倒是有个折衷的办法。”
杨杨一听，便来劲了：“什么办法？你快说说看。”
“潜在客户接触不了，那就去接触知名客户啊，像喜力、裕华之类的知名互联网企业，就算他们两年内不是你的潜在租户，起码他们对于办公楼宇的品质要求，也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他们每年在全国各地开很多分公司呢。”
听到陈东这么一说，杨杨喜出望外：“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去拜访知名企业的行政高管也是名正言顺的，那东哥你是否可以帮我约一约啊？”
“帮你约几家公司的高管是没问题的，只是人家愿意说到什么程度，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那是肯定的，只要东哥帮我牵个线，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喝酒，请你喝酒。”
“一顿酒不够啊。”
“那就两顿，不，以后随叫随到。”
“得了，跟你开玩笑呢，明天我打几个电话，先问问他们的意愿，然后我把负责人的信息发给你。”
“好嘞，感恩不尽，谢谢东哥。”
有了陈东的帮忙，杨杨突然觉得心定了很多，开心地喝起酒来，毕竟压抑了几个月，终于可以展开拳脚好好地施展一番了。
跟陈东相聚甚欢，一个多小时后，杨杨便回到了家里。
一如既往地，杨杨妈又是迎了上来，一番盘问：“杨杨，我说你怎么天天喝酒了？又是一身酒气。今天又是跟方文喝酒吗？”
“妈，不是跟方文，跟前同事一起聚聚。”
“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
“男的？那他还单身吗？家境如何？”
“妈，人家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两个了，你每天问这个烦不烦啊？”
“怎么？嫌你妈烦啦？找个男朋友回来，妈妈就不会烦你了。”
杨杨此时心烦意乱，真想直冲到卧室里把头蒙起来，不像再听到母亲这些没完没了的催婚说辞。可是，她还是按耐住了：“妈，快了快了，你女儿正在奋力急追，说不定我结婚生娃一起来，直接跳过了恋爱阶段哈。”
“如果是这样，我跟你爸要开心死了，话说回来，王阿姨介绍那个谁，你加他微信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见面啊？要抓紧啊，遇到了好男人要主动出击的。”
“我已经加他微信了，明天，明天见面，行了吗？别再催我了。”
“你说的，明天啊，明天。”
杨杨还没等妈妈说完，就回房间了。这时，客厅里的杨杨爸发话了：“你看，别说女儿嫌你烦了，我都嫌你烦，每天催婚催婚，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你别再逼她了。”
“你这是什么话？老杨，我跟你说，你这样说话我就不中听了，女儿都单身好几年了，你不着急吗？你不想她早日成家吗？你不想她有人疼有人爱吗？我这还不是为她好？万一我们有个什么三长两段，你说她该怎么办？”说着，杨杨妈还真的哭了起来。
“哎呀，你又来了，女儿还年轻啊，再说了，你让她随便找一个，万一过得不幸福，岂不是更糟糕？很多事是急不来的。”
“都三十二了，还年轻？像她这个年纪，我都当妈了，都怪那个叶诚，当初浪费了杨杨那么多年的青春，现在人家都结婚生孩子了，你看咱们闺女，唉，真是越想越气。”
“也没什么好气的，说不定以后女儿找个更好的呢？一切都是命啊。”
听着爸妈在门外的对话，杨杨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难道我不想谈恋爱吗？难道我不想结婚吗？难道我累的时候不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吗？可是人海茫茫，谈何容易？万一再找一个像叶诚那样的，再耗个几年，那真的是人老珠黄了。不是不想恋爱，而是不敢轻易去恋爱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短信的提示音。她打开看了看，是欧阳华的短信：“杨小姐，晚上好啊，下班了吗？”
换作以前，杨杨肯定第二天才回他了，不过她再想想爸妈刚才的对话，想想自己或许真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了，否则会把老妈唠叨死了，便回复说：“晚上好，我已经下班了，你呢？”
“我也下班了，想问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尽快跟你见个面，也很期待和你成为朋友。”
杨杨想了一下，明天会和林晓峰出去踩盘，估计一天都在市中心了，不如就下班后去会一会这个欧阳华吧，也当给妈妈一个交代了。
“明天你有时间吗？下班后可以在市中心见个面。”
“好啊，要不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行，到时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吧。”
以往的相亲，杨杨几乎不会跟对方约饭局，因为害怕彼此看不上而影响了食欲，通常都是约在午后的咖啡厅，感觉好些的就多聊一会，感觉不好的就借口下午有事得提前离开。这些年，虽然她没谈恋爱，但是辨别男人的好与坏，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对于这个欧阳华，杨杨固然没有多大的期待，反而是陈东明天的客户信息更值得她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