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晓雾,晨露未干。
阳光刺破重云,散射无数光芒,落在温疗疾身上,像仙人归来一般。
陆风和赵封尘两人正站在不远处聊天,瞥见他这副光芒四射的模样,同时有种我不认识这个人的想法,朝远处又走了几步。
“医院的地还没找到吗?”赵封尘看向陆风,他正从一个当地小贩手里买风筝。
江恕己看见他们这里有人卖风筝就跑了过来,央求武溪行给他买一个大蜈蚣。
蜈蚣精?什么审美?陆风睐了他一眼,低头组装自己的,顺便回答了赵封尘,“没有。”
开宝和明生陆续过来,都在挑挑捡捡,陆风索性给了小贩两百块,让他们一个挑一个。
这都是村里人手工做的,价钱不贵,小贩见陆风大手笔,把每个都热情地招呼着,包括温疗疾。
“我也有?”温疗疾刚才望见他们在挑,可是没人叫他,不好意思过来。
“当然,我的风筝很便宜的,你要两个都可以。”小贩笑得近似讨好,可能是怕陆风把剩下的零钱要回去。
温疗疾看着陆风,后者察觉他的视线,随口一说,“想要就拿一个。”
“谢谢。”他对着陆风说,才转头跟小贩挑了一个,小心地抱在怀里。
陆风已经装好了手上的风筝,见他一直抱着,疑惑地问:“不会吗?”问完他就后悔了,跟他啰嗦什么,难不成他不会,自己还要帮他组装不成。
“我想带回去做纪念。”温疗疾笑着说。
“哦。”一个风筝有什么纪念的,陆风不置可否,转身走到开宝身边,问她,“她醒了吗?”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醒,不过我昨晚好像听见裴姐姐咳嗽了。”开宝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回想,她睡得早,也不知道是真听到了还是做梦了。
“咳嗽?”陆风墨眉微蹙,不无可能,昨天下午她就觉得冷,大概受凉了。
温疗疾也听到开宝的话,想到裴沐起对自己的关心,径直朝帐篷走去,比陆风的动作还快一步。
陆风睨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眸色一暗,脸也沉了,看在旁人眼里,都为温疗疾捏把汗。
“你说这家伙怎么不怕死?”明生肘弯顶了顶岁成。
他语气看似同情,实则期待可以看到什么好戏,露出一排大白牙。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岁成鲜少会搭理他,这话一出,惊得明生掉了下巴。
明生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岁成,忽地大声断定,“你一定不是白脸的。”
“说!你究竟是谁?”白脸的怎么会跟他讨论爱情?白脸懂什么叫情吗?
岁成不理他的白痴样,转身就走了。
明生见白脸的走远了,想从赵封尘那里找同感,赵封尘见明生回头,笑了笑也走了。
一时间就剩他一个人,惹得开宝和江恕己不住大笑。
陆风和温疗疾走到帐篷的时候,裴沐起已经醒了,坐在垫子上发呆。
“你们起得那么早?”裴沐起掀开纱帘走了出来。
“外套穿上。”陆风拿出她的衣服给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
“有热水吗?我觉得喉咙好干。”裴沐起顺势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说。
“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陆风扶着她,感觉她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就是口渴想喝水,为什么要去医院?”裴沐起抬头看着他,手指轻蹭他下巴的胡渣,刺刺痒痒,玩得不亦乐乎。
除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蓄胡子故作邋遢,后来剃掉了,就从没见到过他这样胡子拉碴的模样。
“开宝说你咳嗽了。”
“可能喝水少,有点干。”
陆风抓住她乱动的手,想帮她倒水,发现怀里的小女人竟然在撒娇,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了。
裴沐起脸埋在他胸口,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蹭了蹭,觑得他领口松着,脑袋直接钻了进去。
陆风拿她没办法,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坐腿上,对温疗疾说,“倒水。”
温疗疾不在意他语气里的不客气,从保温水壶里到了一杯水递给他,陆风接过后哄了半天,某人才把脑袋从温暖的衣服里伸出来。
“你再拖一会儿,水都要冰了。”陆风没好气地说。
“已经冰了!”裴沐起抿了一口,发现水凉了就不肯喝。
陆风环在她腰上的手略作惩罚地捏了捏,把水一口喝完让温疗疾再倒一杯,这才伺候裴沐起喝下。
“你们要去放风筝吗?”裴沐起看着温疗疾手上的东西,忽地听见一声欢呼,循声望过去,看见江恕己他们已经把大蜈蚣放上天了。
棕色的蜈蚣一节一节,扭来扭去,真是丑,裴沐起噗嗤笑了出来,阿己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想玩吗?”陆风把已经组装好的风筝递给她。
“当然。”裴沐起笑着从他腿上跳下来,“走啊,我们快过去。”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跑两步,地陪便通知他们,可以到集中地点吃早饭了。
江恕己等人起得早,听到可以吃饭,哪里还有心思放风筝,直接松手不管了,连风筝线都是武溪行和赵封尘收的。
裴沐起没人陪也只好先吃饭,不过她肚子也饿了,看到满桌丰盛早餐,一下子就忘记什么风筝了,以致于后来吃饱喝足,只想坐着不动。
早餐主打当地特色的羊肉粉,米粉与其他地方均不相同,汤汁鲜醇可口,听说羊肉还是本地人放养的土山羊,连一向控制食量的岁成都吃了一大碗。
除了汤粉,炒粉也相当美味,还有糖糕,清汤和红薯粥各种选择,配菜都是乡里人自己做的腌制柚子皮,红糖辣椒裹制的南瓜干等。
明生比较实际,问乡人买了一罐南瓜干,说要给老母亲尝尝。
“你确定你妈咬得动?”这南瓜干颇为有嚼劲,老太太好像吃不了吧?
“我妈牙口可好了。”明生骄傲地说。
裴沐起这才知道明生父亲早就不在了,只有一个老母亲在老家,而他的梦想就是在饶城买房,然后接老母亲过来住。
“明生跟你很久了吧?为什么现在还买不起房?”裴沐起突然插了一句,皱眉责问陆风,好像在怨怪他苛待了明生。
明生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裴沐起误会,正要解释,就听陆风说:“对啊,为什么?”
陆风反问明生,他的眼神犀利,墨眉倏地一挑,隐隐露出凶险的气色,看得明生心里一咯噔,大喊不妙。
“呵呵,那个,是我妈,对,是我妈……”明生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颤抖,听在裴沐起耳中,就觉得是受了陆风的胁迫,为他狡辩。
“我妈觉得人不能贪心,爷,呃,陆先生能收留我已经很好了,不能要太高工资。”明生解释着,差点忘了要改称呼的事。
陆风不想让裴沐起想太多,未免麻烦,让他们对外只叫他名字或者陆先生。
其实爷的叫法不过是因为老管家一直以此称呼已过世的陆父,后来陆父不在就变成称呼陆风,而他和岁成小时候一直跟着老管家,也跟着叫习惯了。
完全没有任何隐秘的不能让人知道的原因。
或者其实有,而他不知道,连陆风本人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裴沐起好笑地说,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她又不会吃人。
“你以为是我剥削他?”陆风刮了刮她的鼻子,转头看向明生,“你怎么不说是饶城房价太高?”
明生低着头,退了两步。
“怎么会?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裴沐起谄笑,给他塞了块南瓜干。
陆风嚼了两下,有点甜有点辣还有点姜味,忽地一笑。
“我怎么觉得你跟这南瓜干很像。”
他破有深意地垂眸看着裴沐起,等后者抛出一个疑惑地眼神,接着说道:“又甜又辣又呛口!”
裴沐起被他说得脸微红,怼了一句,“不好吃就不要吃。”
明生不解为什么无论什么情况发展到最后,都是这两个人在撒狗粮。
裴小姐应该没有问题了吧?他可不可以先走一步?
他不想待在这个充满恋爱酸臭味的小世界。
还是去放风筝吧。
明生看向岁成,想问他要不要走,却发现白脸的正凝视开宝?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开宝,开宝又专注看着江恕己?
再然后,江恕己则望着武溪行?武溪行避开视线面对着赵封尘?
那个赵公子在……看裴小姐?
嗐——更吓人的还在后头,温疗疾痴望着陆先生?
这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关系网!
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明生浑身一抖,有限的脑容量宣告当机。
他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啊——”一声大叫。
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嘹亮。
颇有一种响彻云霄的气势,轰隆隆击穿众人的耳膜。
他们从各自的凝思中惊觉回神,看着明生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趴在地上,手上的风筝也甩掉了。
一阵凉风刮过,呼啦啦,把风筝吹得老远。
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忽地不知是谁先低低地笑了,继而就是各种大笑声,惹得明生涨红了脸,尴尬地爬起来。
连衣服上的杂草都没顾得及拍掉,就跑远了。
裴沐起回头想跟陆风说明生太逗趣了,发现温疗疾笑得开怀,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苍白的脸泛着一层红晕,显得健康又好看。
“你应该多笑笑。”裴沐起看着温疗疾说。
温疗疾笑眯了眼,愉快地回视她,也愉快地感受着某人恶狠狠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