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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转让

共伊流年 南宫剑冰 5079 2024-07-06 16:21

  ——山穷水尽确无路——

  莫名其妙地,我又闯进了那片雪地。这次我竟一点都不惊奇,好像已经有了预感。

  我知道墨涵也在这里,我皱着眉头,眨巴着眼睛,努力在强光的笼罩下寻找她的身影。

  “快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我循着声音看到了前方的墨涵,视野中的世界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正跑向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古香古色的画中世界,发现我没跟上来,就停下脚步转身对我喊着。

  明明是喊,我却觉得是在耳边轻轻的呼唤。

  不知怎的,我感到肩膀上似乎有东西压着我,沉甸甸的,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我不去了涵涵,你去吧。前面很美,是一幅巨大的画吗?”

  墨涵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对我的回答带有一些失望:“那是我们以后一起生活的样子啊!”

  我指向身后的远方继续说:“后面的天快要塌下来了,我们的家还在下面,我得回去了。”

  墨涵指向前方美丽的画中世界:“可是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啊!”

  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不,不是的,我记得后面才是我来的地方。

  我转身看过去,记忆中那温馨安定的地方,如今回首却变成了一副萧条荒凉的景象,正上方的乌云也越压越低。

  “涵涵,我真的得回去了。”

  墨涵没有说话,但我竟清楚地看见滴落的一滴泪。

  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向我,忽然化身成一只可爱的小鹿,移开步子继续向画中的世界走去,通向前方的路布满了荆棘,一下一下刺伤着她的心脏……

  我遥望着遍体鳞伤的她,替她捏了一把汗。

  终于,她忍痛走出了荆棘,来到那幅画的面前,小鹿身上的伤渐渐愈合,又幻化回了墨涵的模样。

  她在入口处迟疑了片刻,便踏进了画中世界,终究没有回头。

  我目送她直至消失,竟觉得这一切却自然而然,甚至有一些释怀。

  等到再也看不到她,我转身向回跑去,奔向黑压压的乌云。

  ……

  忽然觉得眼角痒痒的,睁开眼睛用手指拂过,竟发现是一滴泪。

  真是奇怪,睡个觉还睡出眼泪了,上一次这样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

  手机显示一条墨涵的未读消息:“醒来回电话哦,好事。”

  “什么事啊?”

  我乖乖地拨过去。

  “饼~~~~~~~”

  墨涵把“饼”字拉得好长。

  “哎呀别,我骨头都酥了,咋了到底?”

  “饼~~~饼饼饼饼饼饼饼饼~~~我好爱你啊~~~~”

  “我知道,知道你爱我,然后呢?”

  “然后还是好爱你啊~~~”

  我故意沉默两秒,蹦出一个字:“说。”这才拉回了正常状态。

  “哦……好啦,你知道昨天傍晚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墨涵略显激动,

  “快说快说,要急死我。”

  “嘻嘻!你走后我就回项目了嘛,没多久我妈又打电话来了,我当时想,完了完了,她肯定被我气到了,我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哦,原来如此,既然墨涵这么开心,那一定是上一个电话起作用了呗,还用猜嘛。

  “我猜一定是你妈妈经过反思,觉得你长大了,不再纯粹地认为都是你的错,然后母女开始敞开心扉,说些心里话。”

  “啊!天呐!你是不是偷听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去哪里偷听啊,我都千里之外了。之前鼓励你,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只是没想到一个电话就有效果了,这还多亏你昨晚的真情流露啊,看你刚才这么开心,那就一定是喽!”

  墨涵太过在乎她妈妈的感受,以至于无暇思考其他,而我就不一样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爱你!你知道吗,昨天我们聊了好多好多啊,我把工作上的很多事说给她听,她才知道真相,还夸我很多事情做得对,然后开始聊我小时候,还说了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呢!我决定,以后凡事我都会用心和家人沟通,我要继续发扬光大!”

  “好~~~继续加油。那……说我没有?怎么说的?你亲戚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呢?”

  墨涵和她妈妈的事我是放心了,但我的问题还没解决,我想知道,但又不是很敢知道。

  电话那边静止了几秒才开始说话:“那个……不要着急嘛!慢慢来,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显然,墨涵一直沉浸在感受新妈妈的幸福中,完全把我抛到了脑后,突然问起,一时间慌了神。

  我并没有追问,也不想追问,甚至主动转移了话题:“待会我就去店里开门了,也不知道关了几天门会不会突然回光返照,一下子客流爆满,数钱数到手抽筋呢!哈哈!”

  ……

  墨涵没有说话。

  忽然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很落寞。

  顷刻之间,四面八方汹涌袭来颓废消极的情绪,并愈演愈烈。

  不知道是情绪相似还是我就是纯粹地想要倾诉,我没头没脑地开始讲起了店铺经营的心路历程,那种赌上所有换来的巨大的希望在短期内轰然坍塌的绝灭,像阳光普照温暖人心的时刻突然屏幕爆裂,堕入茫茫无尽的黑暗,像下一步就要登顶巨峰突然山体滑坡,掉进永无休止的深渊……

  “实在不行咱就不开了哦,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良久,墨涵安慰了我一句。

  用尽心力叹了一口气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倾诉果然是心灵良药:“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也没那么简单,毕竟有合同。好了先不说了,我要去开门了。”

  ……

  不理智的爱国行为渐渐平息,在各方的干预下,萨德事件的雾霾终于慢慢散去。

  我站在店门口,像一个老头儿一样佝偻着身子,慢慢取了锁开了门,缓缓地走向收银台坐下,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流光溢彩的装饰,突然觉得这一切根本就和梦想无关,唯有深入现实才能看清现实。

  看着银行卡所剩不多的余额,算着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像泄洪一样正在消失不见的巨款,想着老鼠眼那种商场人员的冷漠与贪婪,竟还同时回荡着墨涵妈妈电话里让我们分手的声音,竟好像宣判我的死刑一般,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一阵阵的懊恼和委屈涌上心头。

  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在这件几十平米的地方徘徊,迷茫,疯癫,我无法思考,更静不下心神,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一根一根分裂和剥离着我的脑神经,然后密密麻麻爬满我全身的血管啃食……

  我终于受不了了!

  “咚”一拳砸在桌子上,荡漾起了杯中的涟漪,慢慢回荡,慢慢平息……

  慢慢,我又坐下来,想找点什么做,又不知道做什么。

  这时赵紫进来了。

  “呀!第一天开门来这么早啊?怎么,没睡好吗?还是心情不好?”

  她进门说着,开始打扫卫生。

  “哦,这几天玩的有点累,没歇过来,不碍事儿。”

  “那我就给你说个坏消息吧,之前就想说了,你总是不在店里。”

  她放下拖把,随手拿起一件零食翻看起来:“你看,这个快过期了,还有这个,很多都是,不少顾客都因为这个就不买了,这该不会是总部坑了你吧?”

  “什么?我看看。”

  我赶紧过去抓了几个看保质期,大部分竟然只有半年到一年!我查看了所有食品的信息,发现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临期品,而食品区的比例也几乎占到了所有商品的半壁江山!

  突然我想起第一次北上进货时,总部的督导经理曾说,这些货从国外生产后,会以库存的形式在他们自己的仓库排队等待运输,然后我们的订单也会排队等待取货,再运到国外的海关出口,在码头压着办理手续,离岸长途运输后抵达天津港,办理进口清关手续,最后分配到BJ仓库,这就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天呐!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几个月的时间也才只是刚到总部的仓库,如果再加上全国经销商和加盟商的订单送到他们手中,再长途货运,摆上货架的时间,等顾客拿起商品看日期的时候,即使刚摆上去,也怕是没多久的寿命了吧!

  真是雪上加霜,我想起一幕幕顾客看了看商品就放下的样子,多数都不会好心提醒的啊。

  我赶紧拨通总部电话,得到的办法只有打折促销,或者随其他商品附赠……

  我把耽误的几个月流程讲给老赵,如果有顾客再问,就让她如实解释,因为那本身就是最新鲜的了。

  然后将临期品一样拿了一个,挂在树枝的挂钩上做打折促销处理。

  树枝被坠得摇摇晃晃,我的思绪也被晃得忽忽悠悠。

  ……

  浑浑噩噩,熬到晚上回家,爸妈终于还是仔细问起了情况。

  我无精打采地讲起了现状,辛酸,难熬和焦虑,无暇顾及父母的反应。

  “你看!你看看!我早就说过没人买这些玩意儿,你就是不听!钱都让你给败了!”

  爸爸灭了一只烟,坐在沙发上朝我这边吼起来。妈妈坐在餐椅上默默无言。

  “借这么多钱都不告诉我!胆子也忒大了!你安安稳稳地上个班,踏踏实实地挣个钱多好,非得这么不听话!”

  “爸,这个社会要么就抛开一切大干一场,要么就默默无闻一辈子,我这么做也是想多挣钱啊!”

  “你挣了吗?钱呢?都让你赔光了!我告诉你,再这么下去,肯定赔的一分钱都不剩!你赶紧给我关门!”

  我本就被各种阻碍堵得愤愤难平,现在整个家都回荡着爸爸怒吼的声音,此时我胸中顿时冒起团团大火,猛地站起身,也开始吼起来:“变成现在这样你以为我想啊?跟你商量有用吗?这么多年每次无论说什么事你都不同意,说起悲观消极的话没完没了,别人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吼完我的四肢都在发抖,过往的许多年我们从没这样吵过。

  爸爸平时沉默寡言,对家里的事也通常少闻少问,但自己认定的想法却坚定不移,任谁都无法更改,所以家里算不上天大的事一般我们都自己摆平,即使大事往往也说不到一起,时间久了,有的大事都很少去沟通了。

  “你个败家子!养你这么大干什么!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啊!啊?敢和我这么说话!”

  爸爸吼着就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妈妈见状,赶紧挡在爸爸身前:“不要喊了!你跟孩子吵什么吵!”

  说着,妈妈推着爸爸进了房间,爸爸挥舞着手臂,还在喊着:“后果你自己承担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你管过我吗!”

  我喊出的话和“嘭”的一声门响混在了一起……

  不多时,妈妈出来了。

  “你们别发这么大的火啊,有事好好说。”

  妈妈坐在我对面,轻声说道。

  刚才的激动让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我自认为是个温和平静的人,即使生气也不会失去控制。

  今晚我却顶撞了爸爸。

  妈妈和爸爸截然相反,她在外面是雷厉风行,顾客都称赞的小老板,在家里却变得善解人意,事事操心,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和姐姐,不会为自己而活。

  我和姐姐曾挣扎在妈妈的溺爱和庇护下,多次想让妈妈从心里多照顾自己,把时间和精力多放在兴趣爱好上,我们一手承包起家里绝大部分的家务,但妈妈还是会出现在身后不停地说着,这个应该这样,那个应该那样,累不累啊,累就歇会,妈妈来做……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巨大的压抑感却并没有缓解,面对妈妈,我忽然鼻子一酸,极力控制不哭出来,但还是止不住哽咽:

  “妈,我没想到这样,我们从没这样吵过,我没控制住,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爸说的对,是不能在干下去了,可是半年的租期还没到,商场是不会退钱的……”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转让,让下家给我们剩余的租金。”

  “转让?不行的,我后来看了合同,上面写着不允许转租。”

  “转让不是转租,明天我跟你去找孙经理。”

  ……

  我曾努力说服妈妈,我长大了,不要再遮挡风雨,让我自己去经历,结果到头来,我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忽然而来的巨大压力让我只能默默地接受妈妈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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