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蔓去工厂看情况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硬拦着不让她进去。

　　萧蔓又想办法从后门溜进去，还是进不去，可是她隔着墙就发现工厂里一阵喧哗。最后还是找了个矮墙翻过去了，工厂里面乱成了一团糟，里面工人在吵吵嚷嚷，闹着要罢工。她问其中的一个工人发生了什么，那人说老板卷钱跑路了。

　　“王八蛋！果真老板跑路这事情不是说说的，我就说这场雨下得没那么简单。”萧蔓脑袋嗡嗡直叫，偏偏司航又不在，这种事她之前也没遇到过啊。

　　“萧小姐，现在怎么办？”一个工人问她。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老板拿了钱跑路，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要是完不成，她这个店都要倒闭，她比他们还着急。但是萧蔓不能发火，不然工人要是一跑，剩下的单子做不成更麻烦，只能先安抚工人的情绪。

　　“你们听我说，工资我一分不会少你们的，老板我也会报警去抓他，但是现在，我们的订单不能耽误，而且时间很紧，你们继续开工，钱我先垫着，这笔单子成了大家都有的赚，你们现在转工也浪费时间。”她环视了一下现在的人，大概还有二三十个。

　　“这样，每个人先给你们一些动工费，你们先做，等这笔订单完了，再给你们加一笔奖金。”

　　工人们一听说加钱马上就消停下来了，“就按萧小姐说的办，快去干活吧。”领头的工头马上把活安排下去，订单终于开始动工。

　　萧蔓给司航打电话，那边始终占线。但是这时候，江未的电话却进来了。

　　“萧小姐有什么事？”那个冷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江老板，我有些细节还想跟您商讨一下。”萧蔓解释道。

　　“我在出差，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江未没有丝毫想跟她当面说的意思。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面说可以吗？”

　　那边有些不耐烦，“这样，今天下午我助理过去，你有什么事情跟他说，我没空。”

　　萧蔓肚子里还有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但是面对客户还是要保持非常好的耐心。“好的。”

　　让她吃惊的是，第二天跟她见面的是他本人和他助理。

　　“萧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江未这次穿了西装，还是上次那块手表，不过这次他没有戴眼镜，她能更加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眉形如剑，目若寒霜。

　　“是这样的，肖老板这笔订单对于我们小店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我有些疑问当时没有问清楚，您方便解答一下吗？”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什么事情还非要当面说，电话里问不一样吗？”

　　“我上网查过您的资料，知道您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有责任感的企业家。”

　　江未笑了笑，“本人做事一向高调。”

　　萧蔓犹豫了一下，想看看能不能说点好坏推迟一点工期。可是那边的回复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

　　江未没有说话，助理却开了口：“萧小姐应该知道延误工期是要赔违约金的吧。”

　　“我知道，但是前几天下暴雨，仓库淹水了，出了点问题，可能会耽误……”萧蔓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底气，毕竟是自己错误在先。

　　江未看了看表，“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合同写得清清楚楚，就别怪我不讲人情。”

　　听他这话萧蔓知道没有什么争取的可能性了，“那好，这一趟麻烦江老板了，我会按照合同执行的。”

　　江未没有再回复她，起身就坐上了自己的车，助理开车便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

　　“明明长着一样的脸，怎么这么阴阳怪气？”萧蔓在他车走后做了个鬼脸。

　　没办法，萧蔓只能亲自去工厂盯着，果真经营自己的店比想象的难多了，除了去面对那些难缠的顾客，还要自己去盯工厂，还要盯着网上顾客的服务。好在店里那个小姑娘勤奋又聪明，帮她减轻了不少压力。

　　只是现在，萧蔓格外怀念有司航的日子，司航在的时候还能帮她分担一下，他不在自己真的是手足无措，忙里忙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她比现在更需要他在身边。

　　晚上萧蔓没有回去，就在工厂躺了一宿，现在是关键时期，再怎么样这一周也要度过去，累点就累点吧。

　　司航好像是懂她的心一样，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他的视频电话。

　　“小曼，睡醒了吗？”

　　萧蔓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接了电话。“昨天一晚上没睡？”

　　司航立刻关心起来，“一晚上没睡？怎么了？”

　　“还不是上次那个江未的单子，工厂淹了水，工期有延误，老板又跑路了，我只能先自己盯着了。”

　　司航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工厂淹水了？不可能吧，工厂的选址是经过考察的，就算下暴雨也不可能积水淹了货品的。”刚刚的温柔和关心瞬时变得严肃起来，“小曼你先去休息两天吧，我今天就回来了，我帮你盯着。”

　　一听到他要回来了，萧蔓顿时精神起来，“你要回来了？你不是还有一天吗？”

　　“拍摄挺顺利的，没遇到什么问题，提前完成任务就提前回来了。”

　　萧蔓抱着手机猛亲，“太好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累死了，我现在能体会那段时间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感受了，太累了。”

　　就在萧蔓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司航忽然说了一句：“回头。”

　　萧蔓下意识地一转头，司航正站在身后。

　　她一个飞奔过去，像个橡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衣服。

　　“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我这几天……”萧蔓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知道司航听清楚没有。司航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这才出去三天就把你折磨成这样了，看来下次不能留你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了。”

　　司航轻轻将她放下来，“好了好了，我回来了，别哭了，工厂我去盯着，你先回去睡一会，黑眼圈都快成国宝大熊猫了。”

　　萧蔓点了点头，这几天没休息好加上刚刚大哭，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这三天我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真的好累好累。”

　　司航将她揽入怀里，亲吻了她的额头，便送她回了家里，自己又赶去了工厂盯梢。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阳光从窗户溜进来，洒在软软的被子上。夏天的阳光比春天的更加明媚，窗外的鸟叫声早就铺满了阳台，有几只零星的蝉也开始放声歌唱。玻璃外边是很久没见到的漫无边际的蓝色，几丝游离的云被风也吹到远方去了，春天还残留的些微的寒冷也被人们活动的热情冲到九霄云外。

　　萧蔓到工厂的时候，司航在一边画服装图稿，一边看着工人办公，她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给你，休息一下。”萧蔓将一瓶果汁递到他面前坐下来。

　　司航接过果汁，“睡醒了?”

　　“可香了。”她忽而又凑近了他，在耳边低声道：“但是旁边少了一个你。”

　　司航听到这话，那条弧线又出现在了萧蔓面前。“你啊你。”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早晨窗户打开的时候，阳光从缝隙倾泻下来，看到光，就看到了希望。

　　萧蔓看着他傻傻地笑，他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在这里看了一晚上，怎么也想不通工厂怎么会出这种事。后来我觉得，这种事只可能是人为，好在你处理的也快，工人们赶进度应该是没问题了。”

　　萧蔓听到“人为”两个字，有些惊异。“你说这是人为？”

　　司航拿笔开始圈圈画画，“你看啊，工厂虽然所处地势不算太高，周围有小山，但是为了考虑积水的问题，四周都有排水渠，地面也有坡度。就算是突然的暴雨下来，水应该都会流到排水渠，地面根本不可能能积水到淹没货品。除非……”司航的笔突然停下。

　　“除非什么？”

　　司航忽然拧紧了瓶盖。“除非排水渠被堵住！”

　　几乎是同时，司航和萧蔓起身朝着工厂门外走去。“我们分头去查看排水口的情况！”司航说道，萧蔓立刻点头。

　　工厂的设计是有四个排水口，分别在工厂的除了大门之外的三面墙分布，排水口负责排放生产和日常污水到处理池，无公害处理之后才会排放到河流当中。

　　司航刚到排水口就听见了萧蔓的声音。“我这边正常啊，司航，你那边怎么样？”

　　司航快步上前查看自己附近的那个排水口和剩余两个，都没有出现堵塞。

　　“这就奇怪了……”司航站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排水口没有堵塞，那天的那场暴雨完全在工厂的承受范围之内，不应该出现那么严重的积水。

　　“如果是那人在雨停了之后又还原了现场呢？”萧蔓忽然想起侦探小说当中清理案发现场的桥段，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还原？”司航好像忽然得到了启发，“小蔓，你查过监控了吗？”

　　萧蔓点点头。“工厂内的所有监控我都看过了，在下雨之前运行都是正常的，但是那天工厂积水之后就直接断电了，所有的监控都被切断了。

　　“工厂内所有监控都被切断了？”司航忽然抓住了漏洞，“工厂外围的监控查过没有，只有内部的吗？”

　　萧蔓突然发觉自己漏掉了什么重大的线索。“工厂外部的没看过，当时我没想到是排水口出问题，我这就去看。”

　　司航点头，“你先去看看下雨前一周的排水口附近的监控，我在附近再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

　　萧蔓立刻赶往工厂的监控室，司航就一直在观察排水口附近的情况，他叫来了一个工厂工人，检查发现现在的四个排水口都是运行正常的。

　　如果当天也是这种情况的话，不应该会出那么严重的积水问题，而且当时积水最严重的就是他们的库房，而不是生产车间。当时司航做建筑设计的朋友就说他们这个厂房的设计是符合标准的，库房位于整个工厂的最高处，因此这个事情出现的太过反常了。

　　就在司航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处理池上面好像漂浮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纺织物。司航走近看，却只能看到那个疑似纺织物的东西露出的一部分，全貌看不太清，而且离自己距离还有些远。

　　他赶紧打电话叫保安过来处理，保安叫来了专业人员打捞，从处理池里面打捞出了重重地一包衣物。因为浸泡太久，有些衣服已经被腐蚀，有些衣服褪色严重。

　　“这……”保安忽然激动起来，“前些日子老板说工厂里有窃贼，库存少了很多，还罚了我好多钱，这是不是就是失踪的那些衣服？”

　　“窃贼？”

　　保安委屈巴巴：“对，那几天我值班，我保证绝对是尽职尽责，不可能有人从我眼皮底下偷东西出去的，可是清点库存的时候他们就说是少了两包衣服，凶手一直就没查出来，后来这个责任就归在我头上了。现在看来还真有贼啊！”

　　司航站在一边，忽然想到了什么。

　　“衣服是什么时候发现丢的？”

　　保安回忆了一下。“就在那个大雨天的前两天吧，具体我要去查查值班表，记不清了。”

　　“下雨天的前两天？”司航脑海中出现了一条时间线，“也就是说，那个人知道快要下雨了，所以前两天提前从库房里偷了衣服堵住了出水口，赶上暴雨之后，工厂积水严重，损失很大，我们就不能按时完成工期，那么这一切最大的受益者是……”想到这里，司航忽然觉得有黑暗中有了一道裂缝。

　　他快步跑到监控室去，萧蔓正准备起身去找他，撞了个正着。

　　“我有发现！”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先说。”司航道。

　　萧蔓把司航拽到监控前面，又把监控暂停住，她用手圈了一下角落里的半个人影。“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这里有个人出现，那时候工厂员工不应该有在外面的。”

　　司航凑近眯起眼睛，可是那个人穿了一身黑，加上夜色浓重，根本看不清人脸。

　　“看不太清楚是谁，还有更清楚的吗？”司航问道。

　　萧蔓摇了摇头，“这个只能证明，仓库积水可能确实是人为的，你那边有线索了吗？”

　　司航点头，“我刚刚去查看，肯定了我们的猜想，暴雨天之前，有人偷了衣服，堵住了排水口，但是雨停了之后排水口处的衣服又被人清理了扔到处理池了。”

　　“那会是谁？”

　　司航快速梳理着可能有操作动机的人，想来想去，他锁定了一个人。

　　“你之前是不是说有个人突然把这个大单子交给你？”司航问道。

　　“是。”

　　“排水口堵住对工厂最大的影响就是排水系统不顺畅，工期进度延缓，如果工期延缓，那我们就要赔偿大量的违约金。”

　　萧蔓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是江未搞的鬼？”

　　司航眉头紧皱，“我现在不能确定，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贸然行动，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证据，你也不要大张旗鼓去质问人家，免得打草惊蛇。”

　　萧蔓点点头。

　　“另外，如果是江未搞的鬼，工厂里可能还有接应，有人偷衣服出来。现在先去报警，我们在这边收集证据。”

　　“报警会不会惊动他们？”萧蔓问道。

　　“但是有些监控需要技术部门帮忙，我们自己恐怕难以完成。”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报警。其他的我们再找找证据。”

　　司航盯着眼前那个黑影，陷入了沉思。

　　“小蔓，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