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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莫梓筱的回忆(4)

离别总是蓄谋已久 涯山道 2795 2024-07-06 16:21

  我见过很多为我痴情并且愿意为我付出所有的人,但我从没遇见过一个以死来要挟我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风声很大。

  那是我们晚自习曾经逃课去过的江边,我们吹着江风大谈特谈,睥睨天下。

  他说:“你是我的银翼,我是你的天使。没有你,我无所谓天使;没有我,你无所谓银翼。”

  我说:“那些都只是故事,是你的幻想,你的呓语。”

  他说:“不可能,这感情一定存在,不然如何解释你拒绝了所有男生,独独只和我一个人来往。”

  我说:“没错,我喜欢和你说话,但也仅限于此。”

  他说:“我不行,我想要更坚实的关系。”

  我说:“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失去你的我是不完整的,你也需要我。”

  我说:“我现在觉得不需要了。”

  沉默。

  我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江风的“呼呼”声,甚至还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

  “没关系,如果我不被需要,那我这条命也没什么好挽留的。”

  用五雷轰顶形容我当时的状态实在不为过。

  我们不过是比外人多传了几次纸条,携手逃过几次课,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深厚甚至能抛弃生命的感情呢?

  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巨大的困惑与震惊也压制不了我心中被人威胁的气愤。

  自编自导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假装宽宏大量地将选择权交给我?自欺欺人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责任全部推在我身上?

  所以你可以博得一个为爱情伤的美名,我却只能背负一个铁石心肠的罪名?

  你的一厢情愿却要我背锅,这样公平吗?

  怒火越烧越旺,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他的洋洋得意。

  哼,想用这一招逼我就范,对不起,姐不伺候!

  结果?我已经不愿意去想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了,反正对他行为的揣测我从来没有对过,反正在他心里已经给我绑上了道德的枷锁。

  既然不能改变,何不尽情享受?这难道不是你教给我的?

  “睿,文,你,就,是,头,猪!”

  说完这句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我毫不迟疑地挂上了电话。

  搁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用这么简洁粗暴的话语骂人。

  在我和他交谈甚欢的那段时间,我们曾经在私底下创造过一套骂人的语法,规则就是不带脏字七拐八绕足够隐晦,让听者被骂了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像拥有一套无人破解的密码本一样,别人都蒙在鼓里,我们却偷偷地躲在底下相视一笑,这是曾经让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但是今天我不愿意浪费脑细胞拐着弯地骂他了,反正这些伎俩他都了然于心不是吗?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还是用最浅显的词语来骂人更让人心情通透舒畅。

  过了好久,我的心脏还在“突突”地疯狂跳动,这就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筹码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有点后悔,他不会真的就这样想不开吧?我是不是应该合理退让好言规劝?

  不!

  对待威胁,妥协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如果这次我中了他的套,那以后一旦他想要的更多,他就只会故技重施,因为他知道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必须坚定,不能给他回电话!

  冷汗冒满了整个手心,听到由远及近的警铃我都胆战心惊,以为派出所查到了他最后的通话记录要将我带回所里配合调查。

  后来想想这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他真的像他口里说的那么做了,我家离学校十万八千里,确认他的身份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更何况要建立调查小组,顺藤摸瓜查到我头上。

  可是那天我的理智已经被吓得出窍了,一个人的家连空气都紧凑起来。

  无法否认的是,那天的确是我有生以来最如坐针毡的一个下午。

  手机已经被捏得发热,我却还在打开通话记录和取消之间左右挣扎。

  这就是煎熬吗?这就是报应吗?

  老人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果然还是我给了他无望的期待吧。

  我不知道那天剩下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也记不清第二天怎么返校的,只觉得头晕脑胀浑浑噩噩,看什么都不真切。

  直到我在晚自习偷偷溜出来趴在原来的班级窗口看到他的背影时,我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窗台下,气喘匀了,元神归位了。

  没什么比虚惊一场更让人庆幸上天待己不薄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静距离地触摸到生与死的边界,我已经透支了所有的运气,再多一点我都招架不住。

  我没有上前去质问他或者责备他,我断绝了和他的一切联系。

  我俩皆两世为人,差点失去的生命就各自珍重,好好生活吧。

  虽然结局潦草仓促,但睿文,的确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异性。只是这一段经历,因为好坏参半、美好与破碎共存,导致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忆。

  后来的日子,他再也没找过我。

  这样很好,我也开始慢慢接受大家伙的热情,尽量将自己的心房撑开一点。

  高考前的生活很单一,教室、食堂、宿舍来回循环,搭配着指针在钟表上的旋转,时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个人历史的转折点”。

  毫无悬念地考上H大,离家有点距离,在邺城。

  听说他也考上了第一志愿——A大,巧的是,也在邺城。

  既然就在同一层楼里读书也形同陌路,一座城市有多大?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又会有多少呢?

  暑假我独自去了敦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干燥一点的地方。

  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躲在阴凉的石窟里,行走在天地之间。

  壮美,是我被自然与人工的杰作震撼到时脑中唯一残留下的词。

  我本以为可以找到无数华丽的辞藻和贴切的诗句来形容此情此景,结果没想到真正的震撼是说不出话的。

  似乎只有沉默,才能打通自我与大美之间的屏障。

  这里的空气很干燥,太阳很毒辣,我的皮肤有灼伤的感觉,身体里的水分仿佛都要钻出来挥发到大气中去。

  这种感觉很新鲜,不讨厌。

  有好事之人把他的近照发给我,褪去了所有青春痘的脸居然显露出清秀来,换了个清爽的发型,眼镜也从黑粗框换成了金丝的,一套简单的休闲装倒也很衬身材。

  简直判若两人。

  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会踏上不同的道路,遇见不同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向别人谈论起彼此,到那时候,你会如何描述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你又会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我?

  这些,我都无从知晓了。

  可是,这样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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