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直接驱车到了“而空”。

　　没提前打招呼，但她感觉柳芸会在。果然，刷卡之后大门缓缓打开，柳芸早已等在了台阶上。

　　“柳姨，外面不冷吗？”

　　“我刚出来没多久。”

　　“进去吧，有风。”

　　“好。”

　　偌大的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光是想象柳芸的处境，安阳就觉得太冷清。既然没有外人，也不用费劲上二楼，安阳随意地坐在了靠窗的沙发上。

　　柳芸从吧台端出来一壶热茶，斟了一杯给安阳，“刚煮的花茶，趁热喝。”

　　安阳接过来一饮而尽，吹过冷风之后来一杯热茶，是再暖不过的事情了。

　　柳芸对面而坐，自斟自饮。

　　安阳把下午发生的对话尽量按原话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关于家人的谈话，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伊珞的男友大概率是背地里出轨了。但幸好伊珞提前意识到了，并且打算摊牌。

　　安阳一边宽慰着柳芸，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柳姨，你放宽心，我看妹妹状态挺好的，她会处理好的。”

　　柳芸长久地沉默，而后悠悠地说：“是我一直忙着赚钱，对她疏于关心，没想到她会仅凭几句话就相信一个陌生的男人，还瞒着我一直与他同居。”

　　“柳姨，爱情这东西真没有准，有些人处了大半辈子依然产生不了爱情，但有些人只要几句话甚至一次面就真心赋予，这是谁都解释不了的。但我觉得‘文子’这个人之前应该待妹妹不错，可惜爱情的保鲜期也是谁都说不准。”

　　“我在想，这些年我究竟错过了多少，她的成长我似乎一直缺席，连她的近况也只能让你去帮我探听，我这个母亲……”

　　柳芸哽咽了，安阳觉得这是个机会。

　　“柳姨，我一直待你当亲人，所以有话我直说了。”

　　“你说。”

　　“妹妹对你究竟有什么误会？难道就怪你没看住她爸，我觉得没道理。”

　　“不怕你笑话，我是真不知道。她当年气冲冲地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以为只是赌气我陪她的时间太少，结果好几个月她都不回家，那时她才高中啊，就连高考前，她都是住在宿舍里的，不肯回家。读大学就更不用说了。”

　　“你没跟她说过当年她爸离开的原因？”

　　“说过，我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告诉她了，那时她懂事了，能分辨好歹了，我也不想瞒了。可这都过去多久了？她当时听了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啊。”

　　“会不会是还有别的隐情？”

　　柳芸的心里“咯噔”一下，安阳的逻辑推理能力从来都让人惊叹。

　　“当年的事情确实不简单，但没人知道了啊。”

　　“没人知道？当事人都不在了吗？”

　　“他俩都去世了，除我之外，应该只剩一人知道了。”

　　“那个人会不会接触并告诉了妹妹？”

　　“不可能！”

　　“你这么肯定。”

　　“我百分之百肯定，他绝对不会说的。”

　　“好。你说他俩都去世了，那遗物呢？会不会遗留下信件之类的东西，不小心让妹妹……”

　　柳芸“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面色煞白。

　　“柳姨，你想到什么了？”安阳也跟着站了起来，但语气依然冷静。

　　“日记！”

　　“什么？”

　　“完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柳芸跌坐在沙发上，带着哭腔。

　　“柳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确定那件东西是否还在原处，如果没动过就是虚惊一场，你别提前慌了神。”

　　“你说得对。”

　　“我送你去。”

　　柳芸第一次如此失态，安阳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手，知道她的状态岌岌可危，于是自告奋勇地充当司机。

　　“好。”

　　如果不是安阳步步推进，柳芸根本不会往阁楼上去想，因为伊珞一直嫌弃那上面布满灰尘，更何况老柜子顶上的破铁盒，怎么会引起她的注意呢？

　　万一事情就是如此凑巧呢？似乎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雪儿的那本日记，是她当年把外国的全部家产变卖时从林文一的抽屉里翻找出来的。当她打开封面时，往事扑面而来，那时她和雪儿还是好同学、好姐妹，而不是生死相隔。

　　日记断了是因为雪儿当时就只写了那么多，如果被毫不知情的伊珞打开，只看见一部分的事实，大概会认为是我横插一脚夺走了好姐妹的心上人吧。

　　本来想找个机会与伊珞好好地聊一聊当年的事情，解开母女间的心结，但总因为店里各种琐碎事给耽误了，不小心被伊珞撞上了，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给了双方坐下来的契机。

　　这孩子，为何有什么都不跟我说？她难道不应该有很多疑问吗？为什么不问我？

　　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柳芸已经从突如其来的慌乱中平复了下来，此时心里充满了悲凉。

　　安阳默不作声地跟着导航一路狂飙，心想，如果真如她所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下久不见面的母女终于能相互沟通了，有什么比倾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更容易唤起母女之情的呢？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但至少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她们并不知道伊珞的住处。

　　她头疼，肯定回家休息了，但家呢？在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柳芸稳住了再说。

　　“您已到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安阳在柳芸的指示下将车停泊在了临时的地下停车位，并没熄火。

　　“柳姨，需要我在下面等你吗？”

　　在没得到正式邀请的情况下，再着急安阳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往别人家闯，尽管是她很亲近的人，柳芸这是去找“隐情”，外人还是回避的好，再关心也必须保持好该有的距离，这是安阳的准则。

　　“安阳，你陪我上去一趟吧。”

　　柳芸的语气有些虚弱。

　　“好。”

　　安阳熄了火，同柳芸一起下了车，上了电梯。

　　顶楼。

　　房间很大，视野很好。

　　进了家门，柳芸反倒不着急了，让安阳坐在沙发上，询问她要喝点什么。

　　“随便。”

　　柳芸现磨了两杯咖啡，从冰箱里拿了盘糕点，一起端上来放在茶几上。

　　安阳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柳芸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心想，又变回那个掌控一切的女人了呢？

　　俩人正对面而坐，只听“咔嗒”一声，门开了。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