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些是一个方面吧，但更重要的是……”

　　安阳知道曲澜担心的是什么，但她不想挑明，有些话还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比较好，所以她安静等候，并不急于回复。

　　“我怕这个选择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正确。”

　　“为什么？”

　　“阳子，你说选择一个人共度一辈子需要多大的勇气？选择之后又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如果错了怎么办？是不是就得一辈子待在错误的决定里自怨自艾？”

　　“你爱他吗？”

　　“应该……是爱的吧。”

　　“应该可不行。”

　　“有的时候，某一瞬间我觉得我很爱他，但有的时候，我又不确定了。”

　　“嗯，可能你们待在一起太久了，也正常。但他不在的这些天，你不是很想他吗？”

　　“是挺想他的，毕竟习惯了每天回来都能看到他。”

　　“虽然我没有成家的机会，也没有这个打算，但我觉得吧，结婚这东西吧，搁谁身上都是赌博。”

　　“怎么说？”

　　“人都是会变的，这是自然规律，但变化并非都是坏事。从最开始的激情渐趋平淡，到最后的习惯，也许并不是感情变没了，而是更深了。不是有句话说的，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吗？但换句话说，谁也不知道谁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就连我，也不知道一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那三年呢，十年呢？更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嘛，总觉得有些不把握。”

　　“哈，本来嘛，人和人的关系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

　　“那怎么办？”

　　“要我说的话，没有招，只能相信，相信双方会从一而终，相信时间不会挑拨你们，相信感情会成为更深厚的羁绊……”

　　“哎……”

　　“你也不用唉声叹气，有句话说的，不要给别人加上幻想中的罪名。”

　　“阳子，我做不到你那么大气啊。”

　　“这不是大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有办法预判可能发生的危机，那不如放宽心让自己好受一点。说句难听点的话，真到了那一天，有你受的，何必现在就开始给自己添堵呢？”

　　“你说得对，反正我肯定要结婚，要留在邺城，现在最适合我的就是陆子昂了，那还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鼓掌/鼓掌”

　　这些道理我都懂啊。

　　曲澜将眼睛从屏幕上移开，短暂的失明后看透了黑得不够彻底的夜，转了个身，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出去，月色很凄凉。

　　可我还是忍不住地想，和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白头偕老浪漫吗？

　　虽然口上不说，曲澜的心底还是期待浪漫的。

　　烛光晚餐，鲜花钻戒，这样的体验都只存在于美梦之中，借着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情节在他人身上梦想成真。

　　一开始生日或者过节，陆子昂确实说过要买东西送给曲澜，但每次都是直接带她去商场买，这样一点惊喜的氛围都没有。

　　尤其是，曲澜觉得太费钱挑的都是些象征性的便宜货，而陆子昂也真的没想过要送点高级的东西给她。

　　更气人的是，后来连陪她逛街这套程序都省了，直接微信红包，加几句带有三个感叹号的祝福语，一个本应该好好庆贺一番的日子就这样敷衍而过。

　　大多数时候曲澜都能用“这样很省钱”来安慰自己，如果说服不了自己就只能和陆子昂大吵一场，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好起来。

　　总是为了同一个事情大吵大闹，曲澜也觉得很累很无趣，但无论说过多少遍他陆子昂就是不开窍，慢慢的，曲澜也想放弃了。

　　安阳说的那些让自己好受一点的话，其实说难听点，就是学会接受自己糟糕的境遇吧。

　　就这样了吗？

　　还是好不甘心啊。

　　睡眠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一门心思找寻它的时候，它总是跟你躲迷藏，而你对它熟视无睹的时候，它反倒要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曲澜就是在这样的恶作剧中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反正一个人的周末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曲澜在柔软的被子里滚来滚去，打算把整整一周想赖的床一次性补上。

　　电话铃响。

　　是陆子昂吗？

　　曲澜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一看，是同部门的闫姐。

　　这大周末的找我，不会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吧？

　　轻微的紧张感赶走了失落，曲澜迅速接通了电话。

　　“你好，闫姐？”

　　“早啊，小曲，不好意思，周末还打扰你。”

　　“没事，闫姐，公司有什么事吗？”

　　“哦，公司没有，倒是闫姐有点事，想找你帮个忙。”

　　“好的，闫姐，你说。”

　　“我啊，昨天下午给凯非公司开了个增值税的发票，本来打算今天上午给送过去，结果刚准备收拾东西出门，哎哟，你看我这脑子，发票落公司了。本来我打算去趟公司拿上再送去，但我儿他奶奶今天七十大寿，我们都得赶回去，你知道我这开车过去都得将近俩点，要去公司拿发票再送过去都不赶趟了。那我想啊，要不吃完饭再给送吧，但老人家好不容易看孙子一次，我们也不可能吃了饭就走啊。我跟客户约好了今天给送，你说我这记性，这不耽误事吗？”

　　“闫姐，我知道了，我去送吧，是凯非公司吧？”

　　“对对，就在我中间的抽屉里，最上面就是。谢谢你啊，小曲，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不客气，闫姐，反正我也没啥事。”

　　“那我把客户的电话发给你，你们自己沟通啊？”

　　“好的，闫姐。”

　　“哦，对了，刚才蔡姐告诉我，公司门是开的，陈总上午都在，你直接进我们办公室就好了，哦，蔡姐特意还交代了，拿了发票就赶紧走，别打扰陈总。”

　　“好的，我记住了，闫姐。”

　　“那好，我先挂了，谢谢你啊，小曲。”

　　“真的不用客气，你去忙吧，闫姐。”

　　去拿个发票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不就是忘带了吗？那大周末的还加班去给送呢，又没耽误事，他陈总难道还只记过不记功？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怎么交代的就怎么干吧。

　　曲澜最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