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父母
“你言重了,我没那么大用处。”
“太阳也是无意识地进行着核聚变,但它却惠泽了全部的生命。”
“我的天,你这也太会说了吧。”
“我哪能啊,一个粉丝说的,很特别,我就给记下来了。”
“哈哈,你看,支持你鼓励你的人有的是嘛,你就不要灰心丧气了。”
“我知道,可是房租、账单才不会因为几句暖心的话就消失。说到底,我就是个世俗的人,没法用精神疗法让自己好起来。”
“不,你这不叫做世俗,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没有,那她谈何兴趣与理想?”
“是啊,我这么些年,凭着满腔的喜欢,做着不被人看好的工作,钱没挣到多少,有时候甚至觉得连仅剩的这份喜爱都在慢慢变得稀薄,看不到未来啊……”
伊珞苦笑了一声,看着她脸上飘过的一丝惨淡的情绪,安阳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心酸了起来。
有的时候倾诉并不是需要得到什么样的解决方法,只是单纯地想倾诉而已;有的时候安慰显得很无力,但它至少会让双方心里好受一点。
但安阳不是,她不会说冠冕堂皇的话来抚慰人心,也不会做模棱两可的心灵辅导,她想的是如何让人摆脱困境,更何况这次她是下了军令状的。
“要我说,你还是换个职业的好。”
“你也觉得这个行业不好看?”
“不是,如果我觉得不好,又怎么会认识你?我只是觉得与其在一个地方把自己的热情都耗尽,不如趁早寻个更喜欢的。”
“呵,那你跟文子想法一样,一个职业干不爽了就换一个,解决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我不是让你换行业,是让你换兴趣。”
“什么意思?”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把喜好转换成对等的金钱,大多数的工作就是养家糊口维持生存,与其勉强自己在工作中保持喜爱,不如在闲暇的时候开发一个新的喜好。这样责任是责任,爱好是爱好,不打架。”
第一次听到这样独特的建议,伊珞瞪大了眼睛,不由地盯住了安阳。
安阳被若有所思的伊珞盯得发毛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好特别啊。”
“什么?”
“你的解决方式很特别。”
“还好吧,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一定有效。”
“对你来说呢?有效吗?”
“嗯,好用的。忙累一天回去,在睡前翻几页书确实能让我满血复活。”
“你爱看书?”
“是的。”
“哇,好高级哦。”
“你别抬举我,瞎看而已。”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能沉下心来看书的人,感觉他们可有定力和耐力了。”
“哈哈,兴趣嘛,就会让你静得下坐得住。”
“看书有什么好的?提升思想境界?”
“哈,我可没那么高级。”
“那是什么?”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短暂地与真实生活拉开点距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逃避现实。”
“哈哈哈哈,你讽刺自己都这么不含糊的吗?”
“实话,兴趣就是兴趣,又不用考虑怎么挣钱,也不需要找寻他人的肯定,自娱自乐呗。”
“嗯,你倒是看得很透彻。”
“跟头摔多了,很多东西就看淡了。”
“哦?人生经历颇丰哦?说来听听。”
“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没什么特别的。”
刚认识的人有所保留也是正常,伊珞不打算继续追问,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哎,我就不同了,人生平淡得连用形容词去修饰都显得奢侈。”
“不会吧?难道你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吗?”
“我不善于经营与粉丝间的关系,所以与他们的私信很少,你是我第二个出来见的‘网络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学毕业之后,只交过文子一个男朋友。”
“啊?”
“就知道你不相信,没办法,我很少出来见人的。以前的同学都各奔东西,指望不上,唯一庆幸的是,遇到过一个交心的朋友,再就没有了。成天闷在家里睡觉,刷剧,直播,生活简单且无聊。”
看来这是个好机会,安阳决定试一下。
“家人呢?”
伊珞略有迟疑。
“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了,几年前我和我妈闹掰了。”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就是她……”
希望就在眼前,安阳的心提到了嗓子尖。
“哎,不提也罢,没什么好说的。”
安阳的心坠到谷底,但转念一想,刚认识半小时的人,能这么快地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要真那么随意,才更叫人担心呢。
“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和我爸关系也不好。”
“怎么呢?”
“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父女关系嘛,总隔着点什么,到底不好处理。”
“咱俩都是苦命的人啊。”
“以前吧,和父亲疏远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我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周围的人那么密集,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年纪大了,长久不见还有点想念,他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结果现在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安阳一边说着,一边混乱着,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伊珞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伊珞陷入了沉思。
一个男人独自打拼本就艰辛,何况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一个怀孕的女人。不管以前的事情母亲做得对与不对,但我终究是对她太苛刻了。
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是含辛茹苦地独自将我拉扯大的母亲,对我,她没有私心。
这么些年,我执意与她赌气、决裂,我身边好歹还有个能说话的衣睿文,但她呢?
伊珞曾乔装打扮去过几次“而空”,从酒保和服务员的口里多少能套出些母亲的近况,她似乎一直是单身一人,劳心劳力地经营着酒吧,有时候晚上干脆就住在那。
想到这里,伊珞的心里泛起点酸楚来,到底是亲生母亲,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得了的。
如果不是那次我非得趁她不在家收拾卫生,也不会无意间发现藏在阁楼角落里的那本旧日记,如果不是我手贱非得翻开,我和她的关系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