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驻足良久，觉得有点意思，可是瞄了眼顾楠易，他丝毫没有解说意思，只是站着看那副画，一语不发。无奈，她只好自己看看画的左角处的信息。

　　名称上写着一个单词：contradiction。

　　乔薇知道，意思是矛盾。她又观察了下那两张脸，一张喜，一张忧，倒是贴合，便觉得名也取得好。

　　带着疑惑，她看了眼画家的名字那一栏，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作者，虽然这里面大部分的作者她都不认识，但是注意到脚落里，写着一个英文：Alex

　　乔薇想，大概是个外国画家，她目光又定在那份画上，仔细观察后，忍不住问顾楠易：“你觉不觉得这幅感觉有点悲伤？”

　　顾楠易愣了一下，说：“是伦敦艺术大学的一幅毕业作品。”品着“悲伤”那两个字，顿了顿，问她问：“悲伤在哪里？”

　　乔薇看了看幅画，背景是暗暗的绿色，那灰色和黑色渲染出来阴郁色调让人觉得阴沉，还说：“说不达出来，直觉觉得吧。”

　　又盯那两张交叠起来，晦暗不明的脸，说：“着可能作者内心有点彷徨吧，这两张脸，一张是满足的，一张却又失落悲伤。大概作者内心也有两种情绪。有点纠结吧和迷惑吧，但是他最后也没找到答案，所以两张脸不分彼此，共生在一起。”

　　说完，乔薇看了看顾楠易发呆的表情，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好，笑了一下，“我也没什么文艺细胞，就是瞎看看。”又补充道，“可能也说得不太对。”

　　等到乔薇都走向下一幅画的时候，才听得顾楠易说：“不，你说得很好。”说这话时，顾楠易眼睛深深地看着乔薇，眸子里似乎盛着什么莫名的喜悦。

　　很快又转而神色如常地看别的画，一闪而过的变化，让乔薇觉得，仿佛自己刚刚看错了一样。

　　乔薇愣住，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低着头回味着顾楠易的眼神，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顾？”

　　转过头，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五官深邃，有点性感。他的眼里露出明显的欣喜，望向顾楠易。

　　他走来过，激动地抱了下顾楠易，顾楠易也拍拍他的肩膀。那人又欣喜地说：“遇到你在这！”他很激动，乔薇莫名地觉得，他那句话其实是想说：“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金发帅哥的中国话说得不太好，音调七弯八扭，除了那一声“顾”叫得准确外，其他的话都透着滑稽。

　　顾楠易也笑了，看起来很阳光，冲那人道：“kellen！好久不见。”

　　乔薇看得出来，他们是认识的。那外国人也在看到了乔薇，他暧昧的眼光在顾楠易和乔薇中间不断往返，然后伸出手，对乔薇说：“我是Kellen！”那个“我是”音调也透着他的努力。

　　乔薇展颜一笑，接受他的友好，并说：“你好，我是乔薇。”

　　大约是储存的中国话都用完了，他用英文夸乔薇：“You're the most beautiful Chinese girl I've ever seen”。

　　乔薇听到他夸自己，有嗲吃惊，外国人果然很直白，她真诚地回了个：“Thank you”乔薇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听她热情地问顾楠易，：“Is she your girlfriend?”

　　顾楠易笑着看了看乔薇，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在那金发帅哥那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默认！

　　眼眼睁睁看着金发帅哥更加兴奋了，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目光再次暧昧地乔薇和顾楠易身上往返，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不知怎么的，乔薇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又听他们说了几句，顾楠易柔声问乔薇：“这里不好太吵，他要找我聊几句，你跟我一起？”

　　乔薇因为那句女朋友，突然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外国帅哥，她冲顾楠易眨眨眼：“你去吧，我要去上个厕所。”

　　顾楠易没有拆穿她，对她说：“我等下回来，你在这等我。”乔薇点头。

　　那帅哥便同顾楠易一起往展览馆门口去，走到一半，顾楠易还故意回过头来，冲乔薇挑眉一笑，张扬帅气。乔薇只觉得，耳朵有点烫。

　　虽然去厕所是个理由，她也决定把这个理由坐实，于是她真的往厕所方向走去，她要去冷静一下，以免耳朵的红影响到了脸，那就不好了。

　　站在镜子前，乔薇擦干手上的水珠，她侧过脸，观察自己的耳朵，那里微微泛起的红色已经渐渐消退，很好，她点点头，满意地准备又回去。

　　顾楠易这个人，总是撩人于无形，有时候，乔薇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是无意的。想着，乔薇把手机的纸放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理了下裙摆，准备过去找一下他们。

　　刚刚表现得太怯场，这样不太好，好歹也是个京大毕业生，英文也不差的，她挺直背，一副准备演讲的样子。

　　“乔薇。”一个男人的声音喊住了他，侧过脸，乔薇看到是林睿。

　　“林先生。”乔薇其实内心很惊讶，但还是强撑着，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看到林睿，第一反应，她想起前几天，林睿问自己这周末有没有空，她说没有。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没空的自己却有空地出现在了这里，这可以说，是拒绝之后又被拆穿后的一种尴尬了。

　　又想起好像，他是说过看展什么的，只是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哪里知道，原来是一个展，也是没想到，他没约到自己，竟然一个人也来了。

　　林睿很自然：“你也来看展。”那样子，仿佛忘记了之前乔薇说没空的事。

　　“嗯。”乔薇点点头，既然成年人的拒绝被拆穿了，那么成年人还以可以假装失忆，乔薇笑着，“好巧，碰到你了。”

　　“嗯。”林睿也点点头，他的眼光不动痕迹地在乔薇身上稍作停留，好久不见，她穿上了一身秋装，素色的连衣裙衬得人苗条动人，“你一个人来吗？”

　　额……乔薇觉得气氛又凝固了几分，她不只说自己没空，还自己带了另一个男人来，而且，一个展极有可能被发现，她闷闷地想，今天有点太多“偶遇”了，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我马上就要走了。”乔薇答非所问。

　　林睿也不纠结，只说：“那我们一起走出去吧。”

　　“……”乔薇愣了一下，只好笑着说：“好啊。”

　　高情商如他，怎么会看不出乔薇眼里的不自然，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那次被她拒绝之后，自己竟然偶尔还想着她。

　　他大概猜到了，她可能和别人同行，他知道自己不差，甚至可以说还可以。男人的攀比欲让他想去看一看，究竟是谁，把他比下去的。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乔薇只在心里祈祷，希望顾楠易还在外面闲聊，那么她就可以溜之大吉，两边都悄无声息地错过。

　　虽然，她内心坦荡，但是这样的见面，未免还是太尴尬了一些，她在心内有些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林睿要跟自己一起出去。

　　拐过一个弯，展厅就在眼前，隔着七八米，乔薇就看到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人立在墙边，身材颀长，气宇轩昂。乔薇暗叫，好的，说什么来什么，既然不能避免，那就要无比坦然！乔薇一边走，一边暗自打算。

　　顾楠易也看到乔薇了，他眼睛在林睿身上顿了一下，又停在乔薇身上，便没有移开，抬眼看到她脸上微微地笑，他也微微笑起来。

　　隔着几米。林睿在第一眼，就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和乔薇一起来的人。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明了：难怪乔薇要拒接自己。看着两个人走近，站在一起，般配得像一对璧人。

　　“这位是顾楠易。”乔薇主动开口，大方地对林睿介绍。又对顾楠易说：“这位是林睿，林律师。”

　　“你好。”顾楠易主动伸出手。

　　“幸会。”林睿也握住手。

　　只敷衍着停顿了两三秒，两人便收回手。林睿默默打量着顾楠易，顾楠易当然也把林睿目光里的探寻尽收眼里。

　　“那你们慢慢看，我还有点事要走了。”看展的兴致全无，林睿主动告别。这个举动，刚刚在卫生间外，就应该完成的，他有些责怪自己，何必还要亲自来看一眼呢。

　　等到林睿走过，乔薇扎眼，主动带偏重点：“那金发帅哥走了？”

　　顾楠易抄起手，不动声色地纠正了重点，打趣：“乔小姐真有魅力，在哪里都能遇到桃花。”

　　乔薇也不避讳，眨着眼：“纠正，不是桃花，是相亲对象。”又郑重道：“还得加一个‘前’。”

　　是了，那个只是前相亲对象，眼前的才是正在“相亲”的对象。又想起什么似的，打趣他：“顾先生也不差啊，吃个饭不是也还能遇上打折。”

　　顾楠易知道，她说的是周夏，于是明智地决定停止这个话题，挑了挑眉，道：“那让我们互相原谅，然后继续看展？”

　　乔薇失笑。

　　林睿在离那两个人十几米的地方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乔薇正指着一幅画对那个挺拔的男人说着什么，男人微微俯身，看着乔薇，眼神宠溺，又对她说了几句。

　　那神情，乔薇从没有对他露出过，他想，亲自看一眼也好，也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