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嘈杂，有人在喊“河里还有人！”有人在叫“公交车上还有人！”但乔薇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胸口，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更大，震得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拼命地跑，距离人群聚集的地方越近，她的腿越软，前方火光在人群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的理智。

　　终于，她使出全身力气拨开人群。跌跌撞撞之际，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起着火光，在夜色燃烧得像一个恐惧。

　　她摇摇头，对自己说，不是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她走过车尾，被烧焦的牌照里，隐约看到了尾号，她睁大眼睛确认，那车牌号上，写着051。

　　只是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尽失，腿一软，她跌坐在地上，好几秒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颤抖着睁大眼睛，绝望地张着嘴，却说不出声音。

　　“救！救人！”颤抖着，她终于喊出声音，然后直直地那辆正在燃烧的汽车冲过去。

　　乔薇感到自己被人拉住，周围人也过来扯住她，她听不到，只是绝望地喊：“救人！快救人，里面还有人！”

　　顾楠易，那个叫顾楠易的人还在里面，他一定还活着。

　　耳边，人们声音嘈杂，一个声音说“别去，那辆车都烧焦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人。”

　　又听到有人说：“听劝，别冲动。”

　　她听不到，只是绝望地求他们放她过去。

　　猝然地，一滴泪落下，然后止不住地大滴大滴往下坠，她拼命挣扎着拉着她的手，可是徒劳无功，只是看着那辆车继续在火光中冒着烟。

　　消防车来了，伴随着声音，乔薇像是看到什么救兵一样，使出全身力气，朝其中一个消防员冲过去，消防员抓住她，不让她往前去，她发着抖，只顾哭，冲他们喊：“里面还有人，救救他，救救他！……”

　　火光，不知过久，乔薇只觉得，大概是半辈子，终于扑灭，剩下的几个消防员又到河里去帮着队员救人了。只有乔薇愣愣地走过去，看着烧得不成型的车子，心仿佛停滞了一般，泪水不断地往外涌……

　　心仿佛被生生撕裂开，她还没有告诉他答案，还没有告诉他，她愿意的，她愿意和他一起的……

　　“乔薇！”背后有人唤她，这声音……乔薇瞳孔放大。

　　“乔薇！”那人又喊一声，乔薇挂着满脸的泪，不可置信地朝后看，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喘着气，冲她喊。

　　一瞬间，心跳好像又回来了，乔薇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大脑无法思考，失而复得的泪水无声地落。

　　那人朝他走过来，再也抑制不住地，乔薇朝他跑过去。

　　顾楠易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乔薇，她脸上的泪，让他心疼极了，看着她朝自己跑过来，奋不顾身，他又是感动地，这个女孩，那样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奔去，那样子，他想他会记一辈子。

　　乔薇冲劲顾楠易的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眼泪还在流，顾楠易也紧紧地环住她，想要告诉她，自己还好好的。

　　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乔薇挣脱，她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眼里惊惧犹在，她害怕，自己看错。

　　还是那双眼睛，那张脸，是他，是以为要失去的人。她又紧紧搂住他的他，仿佛这样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还好好的一样。

　　呜咽着，她在他肩上哭泣：“顾楠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

　　顾楠易紧紧搂住她，心像被针扎一般，她每说一句，他就心疼一分，她刚刚，该多么害怕，他责怪自己没有提前给她打电话。

　　“我很好，乔薇，我很好。”他用手轻轻地安慰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让她顺气。像孩子似的哄着她，“别哭了，我在这里。”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我快……要吓死了！”仿佛是越来越委屈，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责怪自己，我不应该让你来……我甚至想，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乔薇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哭，像个委屈的孩子。

　　顾楠易把脑袋轻轻摩擦她的，试图安慰她激动的情绪，更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歉：“对不起，乔薇，我应该先告诉你的，是我不好，别哭了，好吗？”

　　乔薇还是抽噎着，情绪却好了很多：“顾楠易……别这样……吓我，好吗？我害怕失去你，我看到你的车……才知道，我多怕失去你。”

　　一点一点的，顾楠易的心，被乔薇抽泣的话语，变成了柔柔的一池水，她的恐惧，让他的心疼起来，一阵阵抽着疼，她的告白，又让他高兴，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只一遍遍道歉，安慰她，心疼她。

　　周围指挥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还有人们帮忙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不见了，嘈杂忙乱的背景里，他们两个人只能感受到彼此怀抱的温度，和耳边对方的声音，就这么，他们静静地抱着彼此，紧紧地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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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打扰一下”一个穿着交警衣服的人，犹豫着开口，“刚刚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是您在驾驶吗？”交警同志用专业的声音，残忍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拥抱。

　　乔薇像弹似的，松开自己这个紧紧搂住的手，一下子从顾楠易身上离开。

　　“对，是我。”顾楠易说话时，一手牵着乔薇的手，紧紧地，把她又从两步远的距离拉倒自己身边。

　　乔薇羞得无地自容，只是低着头，她想挣脱他的手，但那双手有力地握着，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乔薇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

　　交警用问了一些相关信息之后，又说“勘察了下事故现场，也根据在场的目击证人，我们认定，此次事故是公交车的全责，但是相关的手续，还是要到交警大队处理一下。”

　　顾楠易点头，道了声谢。

　　事故处理完毕，交警笑着朝顾楠易点头：“谢谢你，关键时刻下水救人，我替那些家属感谢你。”说着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还朝他敬了一个礼。

　　顾楠易说得很真诚：“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缓缓地，乔薇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温和有力，那只手微微张开，不满足于握着，而是嵌入她的手指，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交扣，牢牢地，把她的小手抓在自己手里。

　　乔薇心猛烈跳动着，觉得他握住的手仿佛有电流，奇异的感觉，穿过四肢百骸。

　　送那种激烈的情绪起伏中出来，乔薇才渐渐觉出，自己刚刚说了多么直白的话，比起多年前的那场告白，刚刚那一段……简直像是电视剧里的“生死相许”了。

　　关键是！这场生死相许居然是一个乌龙，自己在那边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搞了半天，人不但没事，还顺便救了人。

　　低着头，乔薇不切实际地想找一条地缝。

　　“手机给我。”顾楠易开口。

　　“啊？”乔薇无意识地转头，又像明白似的“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机递到那个人手上。

　　顾楠易用没有牵着乔薇的手接下手机，一只手熟练地输入密码：0602，他记得，上次她喝醉酒之后，也是这么乖巧地把手机递给自己。而那只牵着她的手，略略一松，转而握得更紧了。

　　不知道他播了谁的号码，乔薇心不在焉地把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到他握着自己的手上，他们两个人的手都修长好看，交握在一起，紧密无间，掌心传来彼此的温度，十指连心，乔薇偷偷地想，是不是握住手，心也就靠在一起了呢？

　　顾楠易对电话那头报了地址，又让对方给自己准备衣服，然后就挂了电话，乔薇想，大概是助理秘书什么的。

　　顾楠易的头发上，还有没有干的水，衣服上也是湿哒哒的，可能因为刚刚下河救人吧，此刻皮肤在月光下，倒是很白，快要赶上她了。

　　刚刚没注意看，现在细细端详，还有点性感男模特的味道。一有这种想法，她瞬间就发现，那件被水打湿的白衬衫上，贴着他的胸襟，勾勒出他身材的纹理，竟然有点……

　　咳咳，乔薇不着痕迹地转过脸，避免太过投入观察，让自己目光显得色眯眯，打扰了这宁静祥和的氛围。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乔薇不看他，却认真看脚边的石子，无目的地把其中一个，踢到远处，那双拉着的手也轻轻随着她身体的弧度晃动起来。

　　“你喝醉的时候告诉我的。”顾楠易挑眉，看着她的举动，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嘴角笑着，却不拆穿。

　　“哦”乔薇继续看石子，“那我要改个密码，万一你趁我不注意，窃入我手机就不好了。”

　　额……乔薇说完，也觉得自己似乎没话找话到某一种丧心病狂的境界了，现在这种氛围虽然甜蜜，但是，又有些许不好意思，只是，她实在高估了自己找话题的能力，很后悔，她很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句无聊的话……

　　“不用改密码。”顾楠易，看了看远处朦朦胧胧的茶山，虽然周围还在施救善后，有些嘈杂，场地也不浪漫，他自己也浑身湿透，她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但，今天晚上的这一切，因为她，变得格外美好。

　　“我对你的密码不感兴趣。”他举起他们交握的手，忽然不正经起来，促狭地看着她，“人我都已经抓到手了，还是主动投怀送抱那种，还缺密码？”

　　乔薇愣了好半天，又羞又气，恨恨地踢了他的腿一脚。顾楠易却不生气，只是任他发脾气，自己揉着脚，脸上却憋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