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死
林见鹿上午忙完,吃了午饭闲着看看天,今天是一个大太阳天。国内已经七月了,是一个不太热也不太冷的季节。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来N国已经三个月了,说实话,还是挺想家的。
想爸妈,想景老师。
沈亦川拿了瓶水,递给林见鹿,说:“在想什么?”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林见鹿回头看着他,笑了笑,接过水,说:“想家了。”
沈亦川:“这么快就想家了?”他以为以林见鹿这个独立自主的性格,应该不会想家才对。
林见鹿白了他一眼:“想啊……想得要死啦……”
沈亦川:“我看你是想A大那个人吧?”这一脸思春的模样,很难联想到想爸妈。
林见鹿笑笑不说话,她和沈亦川还是不适合谈感情的话题。
上次林见鹿和他说清楚之后,沈亦川也没再过问她的私人感情。他这人就是这样,所有事情都拿捏得很好。自己有个尺寸,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沈亦川见她不说话,也岔开了话题:“今天接了几个病人?”
谈到这个,林见鹿也正色,“没几个,最近好像休战了?”
他们刚到这边的时候,每天都能听见源源不断的枪声,现在都听不见了。
“或许吧。争夺政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军队还是需要休整。”沈亦川说。
林见鹿点点头,她不懂政治,只知道每天来的病人有几个,重症几个,寻常伤几个,抢救无效几个。
这时听见有护士喊道:“沈医生林医生!有个病人……”
林见鹿和沈亦川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如果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人,护士一般不会喊他们。俩人同时起来向病房走去。
医生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会遇见病人。
俩人很快走到病房,门口有几个穿着当地政府军服的人等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希望。
进入病房,见到了那个严重的病人。他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伤口无数,看不出有一处好的皮肤。
最严重的是两双腿,大腿血流不止,皮肉外翻,骨头已经有些碎了。应该是被什么重物碾压,双腿的伤情一模一样。
林见鹿第一次看见这么惨烈的伤情,一时间胃里竟然有些翻涌,但她很快忍下去了。
配合着沈亦川给病人做了一个初步检查。肋骨断了几根,压到多个内部器官。头上有几个明显的豁口,应该是被钝器重伤。
如果不是看见胸腔还在微弱的起伏,完全可以说这是个死人。
病人应该是还有什么牵挂的事情,意志力很强。双手死死的攥成拳。
林见鹿看了眼沈亦川,后者摇了摇头。然后她摘了手套,离开了病房。
这个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机会救活了,他完全在靠自己的意志支撑着一口气。
林见鹿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没有完成的事情。
她打开病房,看见了外边等着的人,无视他们关切的眼神。脸色冷淡,用中文询问病人是怎么受的伤。
穿军服的人看了看她,又看着旁边的翻译问她在说什么。
没办法,林见鹿实在不会说当地方言,他们之间的交流都需要通过翻译来进行。
穿军服的人听见她问的问题,似乎是在犹豫,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了会儿。然后其中一个高个子说:“这个对他的伤情有什么帮助吗?”
林见鹿摇了摇头。
她说:“我们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在多番确认下。我和沈医生很遗憾的告诉你们,这个病人已经完全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他之所以心脏还在跳动,完全在靠他自己的意识,如果你们知道他还有什么想见的人,请你们接过来,或许能见最后一面。”
说完朝他们鞠了一躬,“抱歉。”
对面的人几人从刚开始的眼睛里还有希望,到听到林见鹿说完,眼睛变得毫无色彩。
高个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见鹿抱歉地摇了摇头。
高个子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头对另一个人交代了些什么,另一个人听完后急忙跑了出去。
应该是去接病人期待的人了吧。
林见鹿闭了闭眼,心说希望还能见一面。
哪怕听听声音也好,让他走得安心。
高个子又回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用并不是很熟练的中文说:“他是我们的英雄。”
虽然发音不标准,但林见鹿还是听懂了。她点了点头。
然后又听高个子说:“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林见鹿没有立刻回答,等了一会儿。沈亦川也打开门出来,先是冲大家鞠了个躬,然后朝林见鹿点了点头。
林见鹿了然,这是真没办法了。
然后她对高个子点了点头。
见吧,最后一面。
见你们的英雄。
门口等着的人,立马跟着高个子进入了病房。
她和沈亦川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都没说话。
说什么都不合适。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刚刚领了高个子命令跑出去那个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是要生了。两人急匆匆的打开病房进去。
这就是他在等的人吧。
妇人进去之后,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大概是林见鹿听过最凄惨的哭声,是那种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绝望。
林见鹿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揪得痛。
这是一条生命的消失,是一个家庭的破碎。甚至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他的国家会怎样,他的孩子会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
生命在林见鹿眼里显得格外脆弱。
沈亦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见鹿勉强扯了扯嘴角,她说:“我哥也是这样的吗?”
沈亦川一愣,他的动作随她的话音而停,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见鹿也不在意,抹了抹脸。刚想说什么,病房门被打开。
“医生医生,快快快……她要生了……”
……
又是两个小时之后,一个小生命诞生了。
是一个男孩,他生来就没有父亲,生来就在一个动乱的国家。
或许他的一生都将和他的父亲一样,在这个动荡的局势里一生峥嵘;又或许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国家早已太平。
孩子满月的时候,孩子母亲让他们给孩子起个名,沈亦川应了下来。
再三思量之后,取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名字。
凯瑞。
寓意:吉祥,幸福,安康。
希望他平安长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