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酒楼的顶层是一间古色古香的茶馆,明朝仿古的装潢,雕梁画栋,很是气派。
这里是富人们招待客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既高雅又有格调。
半开的窗台边,男人单手托着下巴,正对着湖面远眺出神。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条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有扣住,露出一截精致美好的锁骨来。
眉目间带着一丝忧郁,淡粉色的薄唇微抿,像是误入人间的谪仙,不染尘埃。
苏青刚来到茶馆,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出门前专门换了一身棉白长裙,露出洁白的脚踝。
向来披散的酒红色卷发高高的竖起,显现出细长白皙的脖颈来。
她还特意带了一对绯色的花瓣耳环,衬得人面如桃花,眉目流转间,清纯中又带着些妩媚。
这是一种杂糅了女人和女孩的美,格外勾人心魄。
一路上,不少男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然而,这场会面的正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回头,颔首示意。
“你来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虽然现在我们是未婚夫妻,但不是昨天晚上才见面吗,没必要这么快又要见吧。还是说,你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青一手扶着茶桌,一手撑着墙壁,把他堵在角落里,慢慢弯腰靠近他的脸,不怀好意地调笑道。
男人将身体又往靠墙的角落里默默挪了挪,视线左移右移,就是不看她。
他也不说话,如玉的耳垂却渐渐染上了晚霞般的绯色。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苏青也不恼,反正这男人的习性她是看清楚了,就是块冰山木头。
人前一个样,在她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
她坐下,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西湖龙井,果然不一样,茶香悠远绵长,一口饮下,唇齿留香。
“苏青,你不要吃独食,分给老子一点。”
小黄用神识嫉妒的叫道。
“神兽大人,不要叫得那么大声,我脑壳都被你震疼了。”
她无奈的又倒了一杯,悉心地喂给怀里抱着的小奶猫。
只见米黄色的小奶猫双手并用,扒住杯壁,伸出粉红色的猫舌,贪婪的一口一口啜饮着。
喝得太急,脸上的细细的绒毛被茶水濡湿,像是跌进了水潭里一样狼狈。
“这猫,是你的?”
从开始到现在,男人终于又蹦出了一句话。
”对呀,它叫小黄,是我领养的。我遇见它的时候,它母亲正难产,躺在马路上凄惨的叫着,血流了一地。我当时就心疼了,辛亏以前大学的时候主修动物医学,懂点接生的知识,不然这小家伙就惨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感伤的事,苏青微微垂头,再抬起眼时,眼圈已经泛红。
“你这儿又从哪儿看的故事,我怎么没看过?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藏了小说?“
小黄在识海里质问道。
“闭嘴,别说话,没看见我正在酝酿情绪吗?天哪,我觉得我都能去拿奥斯卡了,居然说哭就能哭。”
“呵呵!”
小黄无趣地撇撇嘴。
叶辰忍不住悄悄地朝着她的方向挪了挪,温声道:“别哭。你今天很好看,我很喜欢。哭了,妆就花了。”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
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令人心跳加速。
”我……“
”我……“
”你先说。“
”你先说吧。“
叶辰正襟危坐,食指却忍不住摸索着衣服下摆的纽扣,视线游移。
”其实,我想说……“
他身体微微前倾。
苏青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补充道:”不好意思,其实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你能帮我抱一下它吗?”
“苏青,你想干嘛,你不会要为了美色抛弃老子吧!”
小黄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神兽大人,为了完成任务,只能牺牲一下你了。毕竟你活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肯定也见过猪跑。我总觉得叶辰他今天怪怪的,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扭扭捏捏,我应付不来,只能靠你了。为了大业,为了你能顺利回归天界,加油哦!我看好你,用你的美色征服他吧!”
“哦……好。“
他低垂着眼,好像有些失落。
什么鬼,叶辰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她在心里吐槽着,不解。
苏青起身,靠近,微微弯腰,将小奶猫放进他怀里,恰巧叶白此时也伸手接猫。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暖的皮肤,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两人皆是一愣。
苏青一丝碎发没有扎好,倾泻下来,拂过他的脸,隐约能嗅到雨后青草的馨香。
上次也是这个味道,向来对气味极其敏感的他,却并不讨厌,甚至还为能更靠近她一点点而感到一丝隐秘的欢喜。
卑鄙!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
“苏青,你回来,你就这样把老子送入虎口了?你XXX!”
“滚开,臭男人,别摸老子的头。”
“别碰老子的背!!!”
“啊啊啊,那是老子的屁股!!!”
“老子是直的,直的!!!死基佬,离我远点啊啊啊!!!”
……
苏青捧腹大笑,在厕所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原本整洁如新的桌面已经狼狈不堪,桌布被揉的皱做一团,茶杯东倒西歪,浑身炸毛的小猫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着,动弹不得。
“看来小黄很喜欢你啊。”苏青调笑道。
“滚蛋,女人,你是瞎了吗,没看到老子生无可恋的眼神吗?”神兽大人咆哮道。
“别看它现在这么活泼,刚出生的时候,月份不够,连眼睛都睁不开。后来它妈妈天天给它舔脸上的血衣,才好过来。那段时间,我天天去看望他们母子俩,它妈妈都认识我了。不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苏青吸了吸鼻子,抽噎道:“那天雨下的好大,我赶过去的时候,它妈妈已经不见了,小家伙“喵喵”的在草丛里叫唤着,嗓子都叫哑了。我看着心疼,守了它好几天,它妈妈都没有再回来。实在没办法,就带它回家了。”
男人轻柔地给猫顺毛的手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为什么生而不养?”
明明是平淡到没有起伏的声音,却仿佛夹杂着狂风暴雨般的质问。
“对啊,我当时也很奇怪。后来在我家卧室的窗台边发现了它妈妈的尸体,才发现它妈妈得了猫传腹,就像癌症一样,治不好了。估计它也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活不久了,就想把孩子托付给我,又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趴在窗台边去看它。”
他冰雪般的眸子似乎有一丝触动,尾指情不自禁的蜷缩起来。
“所以说啊,天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有时候舍弃只是为了孩子更好的未来。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定为实。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谁能说得准下一秒会不会有反转呢?”
苏青向前一步,从兀自沉思的男人怀中接过猫,浅浅一笑,“不打扰你了,我今天还有约,要带这个小家伙去兽医院打针,先走了。”
“苏青——”
男人蓦然抬头,拇指和食指并用,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裙摆。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说,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同居生活了。你可以带着它。“
”谢谢。“
她眉眼弯弯。
”其实我想说,我很期待和你的同居生活。“
目送着女人离去的背影,他无声地呢喃道。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么变化无常。
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暴雨倾盆,老天爷像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调皮孩子,说哭就哭。
成群的乌鸦单脚立在灰黄的枯树上,偏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今天的不速之客。
五颜六色的鲜花经过暴风雨的洗礼,已经碎成一瓣一瓣的,顺着雨水形成的水沟飘走。
黑色的墓碑前,男人的衬衫已经被暴雨打湿,水滴沿着衣服下摆一滴一滴的流着,却浑然未觉。
他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冷光,喃喃自语:“母亲,您有苦衷吗?”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擦亮黑沉沉的天空,照亮了男人隐忍痛苦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