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宁渐渐得知赵梦晞并不是他所认为的关系户,并不能在事业上拉他一把;而赵梦晞也渐渐看出薛宁既无工科生的才智,亦无文科生的才华,唯有一张脸长得好看。到了年底,赵梦晞原以为薛宁能陪她度过一个温馨的平安夜,却没想到薛宁一个人坐火车去了C市。
她向薛宁发去微信:虽然之前你和我说过,年底你要休假,但我以为你会陪我过完圣诞再走……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圣诞啊……
薛宁回道:我这不也是不想浪费年休假吗?一年干到头,就等着年终这几天可以休息休息、旅旅游呢。
赵梦晞:自从你去了兄弟单位,咱们俩本来见面时间就少,你也知道我的假期早在做手术的时候就都用掉了,到了年底哪儿都去不了。我原以为平安夜这天是周日,你能好好陪陪我,难道在你看来陪我就是在浪费年休假吗?你晚走两天都不行吗?
薛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就要牺牲我的休假时间留在B市陪你?更何况我从来不过洋节,我是中国人,我只过中国传统节日!
赵梦晞:你所谓的过中国传统节日,就是每逢三大鬼节和下元节,都蹲在马路边烧纸?
薛宁:我那是祭祀祖先,敬祖尽孝!说到底你根本不懂中国传统文化!
赵梦晞:我是不懂呢,一个新世纪的研究生能迷信到这种地步!
薛宁: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过洋节?那我还说你崇洋媚外呢!
赵梦晞越说越气,又问道:那你元旦回得来吗?
薛宁:回不去。
赵梦晞:好,那我现在就问你春节怎么安排?
薛宁:春节我要回老家看我爸妈。
赵梦晞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不再问了——大大小小的节日,薛宁要么是自己一个人过,要么是陪父母一起过,他的假期当中是没有她的。她常常问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来同薛宁分手,到底是舍不得薛宁这个人还是舍不得他这张长得像靳雨洲的脸?在一起这么久,她对薛宁的情感早已由最初的欣赏变成了如今的嫌弃,薛宁仅剩的优点恐怕也只有“不嫌弃赵梦晞长过肿瘤”“能按时结婚”这两点了。
薛宁到C市后待了没几天,便坐飞机去了泰国。还在朋友圈发了自己在海边身着泳装的照片——发这条朋友圈的时候特意屏蔽了赵梦晞。要不是业务部门的女同事发微信问赵梦晞:梦晞,你和薛宁是不是一块去海南了?方不方便帮我到免税店买点化妆品?赵梦晞都不知道薛宁瞒着她去了C市以外的地方,还发了对她不可见的朋友圈。
赵梦晞发微信问薛宁是不是去了海南,薛宁回道:我在泰国,这段时间上网不方便,就先不联系了,等我回了国再说。
赵梦晞:你是不是发了对我不可见的朋友圈?
薛宁:你不是说你哪儿都去不了,我怕我发出去旅游的照片,你看了不高兴。
赵梦晞: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生气?
薛宁:好了,下次不屏蔽你了。我要出去了,马上没网了,回头再说吧。
赵梦晞将手机放下,便开始一个人生闷气。她始终感觉她和薛宁之间隔着一层,并不似其他恋人那般亲密——薛宁的QQ空间也是她无法访问的。虽然现如今,大家用QQ用得少了,即使用,大多也是在工作当中,但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QQ空间,承载了一个人太多的过往,太多的喜怒哀乐,太多值得纪念的事,想要深入了解一个人,除了聊天获取到的信息,不也就是看看他曾写下的文字、拍过的照片?更何况,她不是别人,是薛宁的女朋友啊!连普通同事、同学都可以看的说说、相册,她反而没有权限看。她找薛宁说过这件事,薛宁一会儿说自己好久没用过QQ空间了,不会操作放开权限;一会儿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赵梦晞没必要知道。后来好不容易终于放开了权限,也依旧有许多名称诸如《感谢有你们》《2013毕业班》之类的公共相册是赵梦晞没法看的。
薛宁在泰国一边听着演唱会,一边开开心心地跨了年,并将拍摄的视频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气氛一看就很high。赵梦晞看到后,叹了口气,默默点了赞。
不知不觉,两个人在一起也有八九个月的时间了,薛宁却一直没提结婚的事。正好赵梦晞妈妈那套房子的出租合同也到期了,赵梦晞妈妈便问赵梦晞她和薛宁是怎么打算的,结婚住不住这套房子,要是住,她就不再对外出租了。
赵梦晞便问薛宁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薛宁道:“我觉得咱们两个还需要磨合,首先你得把病治好,以后一切都得听我的,别动不动就生气。”
赵梦晞道:“我没病,也没必要吃药。你就说这婚你结还是不结。”
薛宁道:“没说不结啊,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赵梦晞道:“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交往半年到一年结婚,当初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薛宁道:“那是因为我没发现你这么爱生气……而且,你真的想好要和我结婚了吗?你能担负起你应尽的责任吗?要是我父母在老家生了病,我没时间回去,你可是要回去替我照顾他们的!”
赵梦晞一听就来气了:“薛宁!亏你说得出这种话!我做手术的时候你都没来,没照顾过我一天!现在跟我说什么我要去农村照顾你父母?!将心比心,你觉得合适吗?”
薛宁也急了:“我怎么没照顾你?是没给你买礼物还是没陪你?你出院的时候,中午我不是也过去了?”
赵梦晞冷笑道:“你来医院,和我说的话还不如你和护工聊天聊得多!你觉得我父母可以照顾我,你用不着来,那我还说你和你弟弟可以照顾你父母呢!轮得到我去照顾吗?”
薛宁不耐烦地说道:“行行行,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没攒够钱,要结婚的话只能租房。”
赵梦晞见话题回到了房子上,便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妈妈有一套房,是当初我姥姥留下来的,在B市东边,虽然离市区不算近,但房子挺好的。我妈说,要是婚后得租房还不如住那边去呢。”
薛宁一听,立马眼睛一亮,道:“东边好啊,现在B市正大力发展东边,东边的房子以后可是要升值的。房子什么样啊?能和你妈说说,带我去看看吗?”
赵梦晞道:“可以,但我话先说在前面,这套房子是我妈的,收的租金都是给她日后养老的,我可不想白住。”
薛宁道:“那是自然,咱们该付多少租金就付多少租金。”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忖道:赵梦晞妈妈每个月有退休金,平时也没什么大的开销,说是日后养老的钱,其实将来也都是要留给赵梦晞的,这些钱说到底将来也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的。
赵梦晞妈妈提前联系了租户,于周末带着薛宁和赵梦晞来到了自己出租出去的那套房子中。房子是套坐北朝南的小三居,面积虽不大,但却光线明亮,连厨房、厕所都是明厨明卫,再加上装修所用的暖色调,让人一进入房间,就有一种十分温馨的感觉。一进屋,薛宁便对房子赞不绝口,直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呀,这房子真好,看着就亮堂。”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后,薛宁便开始大谈特谈对房屋未来的规划:哪间可以当卧室,哪间可以当书房,哪间等将来有了孩子,可以当婴儿房。赵梦晞妈妈在一旁冷眼看着薛宁那副得意的样子,仿佛这房子就是他自己的一般,心里虽然很是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没过几天,薛宁便和赵梦晞提出,等将来结了婚,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就把王娟从农村接过来,和他们一起住,以后有了孩子也能帮着带孩子。
赵梦晞妈妈听了赵梦晞的转述,冷冷说道:“和你们一起住?要是你和薛宁他妈合不来呢?”
赵梦晞道:“合不来我就回这儿来陪你和我爸呗。”
赵梦晞妈妈忖道:这薛宁也不知道给梦晞下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糊涂到如此地步?合不来就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岂不是白白让他们薛家的人住着我的房子?这房子是住进去容易,搬出来难!薛宁打得那点儿小算盘瞒得了梦晞,可瞒不了我!我的房子才不能任由他们家的人住着呢!
当下,便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套房子卖出去,得了钱,再在城郊买一套配套设施好、适合养老的房子,留着将来自己住。
薛宁的父母多年来感情一向不好,总是争吵不断,特别是最近几年,薛宁的妈妈王娟一遇到点儿事就打电话向薛宁哭诉,指望将来能跟着薛宁一起生活。薛宁刚到B市工作的时候,也确实把王娟接过来了,但由于薛宁自己都住在单位的宿舍当中,想要解决王娟的住宿问题,只能让她自己找份工作。王娟年纪大且学历极低,挑来拣去,才找到一份薪水尚可、包吃包住的工作,奈何她既无能力本事又娇气吃不了苦——传菜总是传错,在后厨帮忙又嫌天热,就连刷碗都会不小心打碎,因此没做多久就被饭馆解雇了。薛宁便向她建议,可以当居家保姆,总比在饭馆打工舒服些,若是不怕累的话也可以考证当月嫂,毕竟如今月嫂收入不菲,不比他这种在国企工作的研究生工资低。然而王娟却执意不肯,说自己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得看人脸色做事,因此在B市待了没多久就回老家了。如今,赵梦晞妈妈能拿出一套房来给他们住,不正是他薛宁把王娟接来的好机会吗?看过房子之后,薛宁就把这件事告诉王娟了,两个人都很激动——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母子团圆了,至少比薛宁自己买房之后再接她过来要早得多。
薛宁这边正做着春秋大梦,殊不知赵梦晞妈妈已看好了城郊的一套二手房,将东边的房子一卖,翻手就买了城郊的房子。待一切手续都办完之后,也迟迟没和薛宁说。薛宁在心里盘算着,虽然赵梦晞的家人不能在仕途上帮衬自己,但好歹赵家在B市也有房有车的,这婚结了自己也不算吃亏,于是便提出让赵梦晞跟他回老家见父母,把婚事定下来。
谁知,这件事却受到了赵梦晞妈妈的阻拦:“你跟他去农村,你住哪儿?你们还没结婚呢,你就住他们家,不让周围的人说闲话啊?要回,也得是男方带着东西先来提亲,结了婚两个人再一块回去。哪儿有大姑娘结婚前上杆子住男方家里的?!有没有礼数啊?”
赵梦晞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过去那些礼数?”
赵梦晞妈妈态度强硬地说道:“按现在的礼数那也是男方家出房子出车,他们家做得到吗?他说你得跟他回去,你就得跟他回去?你一个小姑娘,到了他们家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交通也不发达,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你怎么办?!”
薛宁则和赵梦晞说按他们这边的礼数,都是结婚前拜见双方父母,也执意不肯让步。赵梦晞夹在他们中间,十分为难。
赵梦晞妈妈听完赵梦晞转述的薛宁的话,冷笑道:“之前让他们家出房子,就说什么现在国外年轻人都时兴自己租房住,不给老一辈人添负担。后来听说咱们家出房子,就提出要把他妈接来一起住。说实在的,以他的条件,搁在过去那就是一倒插门女婿,有什么脸面和咱们提让你婚前跟他回农村去见父母的‘规矩’?!有什么脸面和咱们提要接他妈过来一起住?凭什么什么都得听他们的啊?你听我的,就不去,他父母不来提亲,正好拉倒。”
最终薛宁屈从了。他父母被村里生活条件较好的邻居开车送到了大巴车站,而后乘坐大巴到了火车站,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方到达B市。到达B市后,薛宁便将他们接回了宿舍,一同挤在10平方米左右的单间中。见他们两手空空,此番前来什么都没带,怕赵家挑理,薛宁赶紧到楼下买了茶叶和点心,这才放下心来,只等第二天向赵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