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雪薇自赵梦晞进入篮球场,便在看台上默默地注视着她,见她后来跟着一个寸头男生一起向里走,便仔细打量了那个男生一番。谁知,这男生的长相不光谈不上好看,还给人一种很猥琐的感觉,赵梦晞看到看台上的廖雪薇,无奈地撇了撇嘴。廖雪薇疑惑道:她不是说是个长得好看的男生么?怎么青面獠牙的?回去可得好好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比赛火热地进行着,信息学院优势越来越明显,到第一节结束,以15比6的比分领先。靳雨洲向看台这边走来,赵梦晞这才渐渐看清了他的脸:鹅蛋脸,大眼睛,没戴眼镜的他少了几分书卷气,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场上展现出的力量感与速度感。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三以上,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能给女生安全感。小乐见他走来,立马向前跑了几步将水和毛巾递了过去。靳雨洲将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接过水来喝了几口,不经意地一抬眼,看到了看台上坐着的赵梦晞。不得不说,赵梦晞穿的蓝绿色碎花裙在人群中还挺扎眼的,与她的气质十分相称,如同早春的嫩芽一般,虽柔弱却蕴含着令人惊诧的生机。
小乐见靳雨洲对着看台出神,便也转过身来向看台上看去,这一看,便看到了在她心目中如神一般存在的赵梦晞。小乐激动地叫了一声“学姐”,向她招了招手,然后便将靳雨洲丢下,去找赵梦晞了。靳雨洲笑着摇摇头,继续向看台的方向走去。赵梦晞见小乐过来了,便起身同她打招呼,同时忖道:看她和我在阅览室所见之人关系非同寻常,莫非管路遥说的室友就是我在阅览室所见之人吗?那我岂不是喜欢上了学妹的男朋友?小乐笑着问道:“学姐,你怎么来了?”管路遥笑着向小乐招了招手,道:“我带她来的。”小乐之前见过管路遥,知道他是靳雨洲的室友,但一直觉得他长相猥琐,并不喜欢这个人。碍于管路遥与靳雨洲关系不错,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学长好”。小乐笑着问赵梦晞要不要坐到第一排来,说坐在下面看得更清楚,赵梦晞道:“第一排没有位置吧?”小乐笑道:“挤一挤总有的。”说着便笑着看向第一排坐着的男生。几个男生识趣地挤了挤,便挤出了一个座位来。赵梦晞同管路遥道:“那我就去和学妹一起坐了。”管路遥没想到赵梦晞这就要和他分开坐了,急忙将一瓶奶茶递给赵梦晞,说是请她喝的。赵梦晞没接,而是向管路遥笑了笑,说自己不渴,走下了看台。刚准备坐下,由于脚疼,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被旁边的靳雨洲一把扶住,两个人就这么近距离对视了一两秒的时间,近到赵梦晞能清楚地看到靳雨洲额角的汗珠。赵梦晞站稳后,礼貌性地向靳雨洲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这一幕刚好被管路遥看到,一双小眼睛同时充满了羡慕与愤怒,表情十分凶狠。小乐刚准备介绍他们认识,一声长哨打破了寂静,第二节比赛要开始了。
靳雨洲看向现任篮球队队长钱斌,道:“斌子,我这节不上了。”钱斌关心地问道:“学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靳雨洲笑道:“没有,就是好久没运动,体力有点跟不上。”钱斌道:“没事就好,学长好好休息。”于是,便将一个打得还不错的大一新生替换到了场上。大一新生笑着向靳雨洲眨了眨眼,便上场了。原来,这大一新生刚交了女朋友,想在赛场上给她露一手,便于比赛开始前向队长表达了自己想要上场的想法。队长则说第一节比较重要,后面有机会的话,再让他上场。一番对话刚好被靳雨洲听到,待队长走开,靳雨洲便走过去拍了拍新生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打不完整场比赛,让他不要气馁,好好准备。其实靳雨洲本来想的是打完前两节,比分差距拉开一些之后,再让新生上场。可他看到赵梦晞来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提前让新生上了场,只因为他想早点认识赵梦晞。
小乐见靳雨洲不用上场了,便介绍道:“雨洲,这是我们专业大四的学姐赵梦晞。学姐,这是……”靳雨洲怕小乐将自己介绍成她男朋友,便抢先一步说道:“我是电气专业大四学生靳雨洲。”那嗓音不愧是得过十佳歌手冠军的嗓音,十分浑厚、有磁性。两个人又短暂对视了几秒,似乎都有万语千言想要和对方说,却又说不出口。小乐笑着拉着他们坐下,道:“都别站着了,比赛开始了。”赵梦晞本身就对球赛没有太大兴趣,如今靳雨洲也不在场上,失去了关注点,便出了神,思索以后要怎么和管路遥断绝联系。靳雨洲本想和赵梦晞聊几句,就她的论文和她探讨一番,奈何中间隔着小乐,也不好开口,便将注意力集中到场上,看那新生发挥得如何。
那新生当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上场不多时,便抓住机会进了一个三分球,也十分注重与其他队友的配合,并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表现、不顾球队利益的人。靳雨洲一开始还担心他配合欠佳,如今看来亦是自己多虑了。想到自己毕业后,学院篮球队后继有人,便发自内心地高兴,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为球队加油助威。赵梦晞正出神,忽然听到靳雨洲的加油声,被吓了一跳,只见他吼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没想到那个书生少年,也有如此热血的一面。只是,他喊着喊着,就流下了眼泪,这是他能参加的为数不多的比赛了,他的大学时光即将画上句号,球队的这些队友未来也许很难再凑到一起,一想到这里,他总会难过得想哭,今天索性爆发出来了。
小乐见他情绪不对,便掏出纸巾来递给他,靳雨洲接过纸巾,说自己没事,随即坐下用手遮着脸,又哭又笑。坐在场外的候补队员见状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他,管路遥见一群人围住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从看台上下来了。
赵梦晞特别理解毕业生那种舍不得同学、舍不得队友的情感,毕竟去年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还记得去年,她和廖雪薇将同学、室友一个个送走,直到整栋宿舍楼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空荡无人的楼道里堆满了毕业生没能带走的各种东西、废弃纸箱。以前总觉得楼道里有人走动、说话、打电话的声音吵,没想到真静下来,竟也是挺恐怖的一件事。除了她们之外,整层楼只剩下两个朝鲜语专业的学生还没走,她尤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和廖雪薇听到那两个女生用手机放着《sorry sorry》,一边跟着唱一边抱在一起哭。她们专业的学生曾集体排练这首歌和舞蹈,在毕业生晚会上演出,如今同学都走了,估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唱、一起跳了……再后来,她们也走了。由于学校要对楼道、房间进行清理,赵梦晞和廖雪薇听从学校指挥,于假期内换了两次寝室,才最终安定下来。
想到那段日子,赵梦晞也情不自禁地滴下泪来,她急忙抽出一张纸巾,在脸上拂了拂,想到自己刚才还想上前安慰靳雨洲,现下自己也哭了,不禁苦笑。第二节比赛在不知不觉间戛然而止,信息学院以26比14的比分领先。
第三节比赛靳雨洲又上场了,将一个体力有些跟不上的队友换了下来,他还是想尽可能地多打几场比赛。赵梦晞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走,默默看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同大学四年的生活告别。最终的比赛结果毫无悬念,信息学院以48比25的比分取得了胜利。队员们抱在一起庆贺,小乐取出相机给他们拍了很多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合影。
管路遥走下看台,向赵梦晞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回寝室吗?”没待赵梦晞开口,他又道:“你是住124栋吧?”赵梦晞蹙眉,心想这人怎么连自己住哪栋宿舍楼都打听出来了,正不知该怎么回的时候,廖雪薇从一边钻到了赵梦晞身后,双手往她肩上一搭,道:“梦晞,咱们中午出去吃吧?好久没改善伙食了……”赵梦晞仿佛得救了一般,转过身来看着廖雪薇笑道:“那我去和学妹道个别。”廖雪薇便拉着赵梦晞的手,和她一起走到小乐身边。赵梦晞轻声和小乐道:“小乐,那我就先走了。”小乐笑着同赵梦晞招了招手,道:“学姐再见。”赵梦晞不经意间向靳雨洲的方向瞄了一眼,没想到靳雨洲也正看着她这边,还略微朝她笑了笑。赵梦晞顿时有些害羞,也向他笑了笑,低下头拉着廖雪薇就走,经过管路遥身边的时候,朝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像一只惊惶的小鸟一般,一方面是出于害羞,企图躲避靳雨洲向她投来的目光;另一方面是想尽快摆脱管路遥。这种想要逃离此地的迫切感使得她连脚疼都顾不上了。
两人快步走出球场后,赵梦晞轻声同廖雪薇道:“雪雪,你看看后面没人跟着咱们吧?”廖雪薇回头向后面瞥了一眼,道:“没人,瞧把你吓得。”赵梦晞这才放慢了脚步,道:“哎,管路遥连我住哪栋楼都打听了,我能不怕么……”廖雪薇道:“换作是我,也怕,他那长相,看着就跟通缉犯一样,简直吓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赵梦晞道:“先回一趟寝室,然后再出去改善伙食。”两个人回到寝室后,赵梦晞终于将那双把她的脚磨出一个大水泡的鞋脱了下来,换上了自己那双舒服而难看的灰色球鞋,这才和廖雪薇有说有笑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