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桐出了差,两个人的联系交流却丝毫没有减少。郑桐还是会主动找赵梦晞聊天,并将生活中的点滴拍给她看,无论是和同事们的合影,抑或是下了班一个人在街头散步,拍下的霓虹灯光、人生百态。郑桐每发来一条信息,赵梦晞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复,郑桐也回得很快,她不禁想道:之前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也许郑桐对这段感情也是抱有期待的?
赵梦晞将郑桐仍旧每天和她联系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说道:“真好。我很看好郑桐,你要是能嫁给他,肯定能跟着他一起进步。他写的文章我看了,太好看了,百读不厌!那么多典故信手拈来,这得是看过、背过多少书啊?!其实现在很多文章我都看不下去,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耐心了。诶,就他写的这一篇,我不光看完了,还觉得没看够呢。明明也挺长的,但他写得就是有意思,让人还想继续看。不是我说,我看你写的文章,都不如他写得好看呢。”
赵梦晞暗自笑道:没想到这一点上,我妈和我看法一样,都觉得我写得不如郑桐好呢。
赵梦晞妈妈又道:“你们就好好发展。你多关心着他一点,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啊,容易以自我为中心,老是不管不顾的。女人要懂得体贴,懂得关心人,要让他在你这儿感受到幸福、温暖……”
赵梦晞见妈妈又开始念叨了,便笑着打断道:“知道了,妈妈。我回房和郑桐聊天了。”
妈妈道:“快去吧。好好发展。”
赵梦晞向妈妈笑了笑,走回了房间。赵梦晞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她觉得既然上次郑桐请了他,这次自己便要回请回去。她倒不是想借此制造见面机会,进一步发展感情,只是单纯不想欠这个人情罢了。于是便在微信上问郑桐什么时候回来,她好请郑桐吃饭。
郑桐便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一五一十说给了赵梦晞:此次出差预计九月底回到B市,正好赶上“十一”长假,想走走亲戚,去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叔叔、姑姑、姨妈家看看。大概三号有时间一起吃饭。赵梦晞便将时间定在了三号。
到了三号,赵梦晞化了淡妆,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蝙蝠衫,早早来到了约定好的南京菜餐馆。餐馆位置刚好在两家之间,离郑桐家更近一些。这一次,赵梦晞比郑桐到得早些。等了一会儿,郑桐便到了,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两个人寒暄过后,便开始点菜。郑桐让赵梦晞点,赵梦晞便以为自己要像上次郑桐点菜那般,直接点出两个人的量来,于是就点了许多菜。没想到她点完后,郑桐又将菜单拿了过去,点了许多。同上次一样,赵梦晞和郑桐还是没有什么话说,不到一个小时,就吃完了饭。郑桐点的菜剩了很多,两个人谁都没提打包的事,毕竟郑桐点的赵梦晞不爱吃,而这顿是赵梦晞请,郑桐也不好意思打包带走。作为一个节俭惯了的人,剩了这么多菜都没打包,让赵梦晞感觉很是浪费,也对郑桐明明看得出她点了两个人的量,却又加了很多菜而又不吃颇有微词。
从餐馆出来,郑桐将赵梦晞送到了公交站,见赵梦晞上了公交,便自行回家了。赵梦晞坐在车上,欣赏着街上亮起的橘色灯光,不禁想道:每一次见郑桐,感觉都很微妙。明明在网上有那么多话可聊,每每结束,时常意犹未尽。可当两个人真见了面,却又感觉无话可说,一个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只顾着看手机。若说郑桐对她无意,却又每天主动找她聊天,无论是工作方面的事,还是生活方面的事,什么都同她聊,什么都给她发,好像两个人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若说郑桐对她有意,又为何见了面总是在看手机,就连这次出差回来也什么都没给她带——哪怕是个小小的钥匙扣纪念品,也算一份心意啊。
回到家,妈妈见她回来得又很早,便也不再问了,只说郑桐的妈妈和吴阿姨说了,要是两个人成了,他们便将城里的一套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住,老两口住到郊区的房子里去。可见至少郑桐家里面是支持郑桐和赵梦晞在一起的。赵梦晞对于这些倒不是很在意,郑桐家虽然在市里有房,但地点离赵梦晞上班的地方不算近,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边。就算老两口愿意把房腾出来,她其实也不愿意住过去。更何况——现在的问题是,她和郑桐能不能走到那一步还不知道呢。
郑桐依旧保证每天和赵梦晞聊两个小时的天,一直到半个月后,突然问起了赵梦晞过往的感情经历。赵梦晞一直不愿回顾自己的这两段感情经历,一段令她始终心怀对小乐的愧疚之情,而另一段则彻底磨灭了她所有的自信,使她一度陷入无穷无尽的自卑当中。她同靳雨洲在一起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月,算是交往过吗?虽然那段时间如梦似幻,甜蜜无比,但若是郑桐问起分手理由,她又该如何回答呢?告诉他因为另一个女孩因为他们在一起而自杀了?无论如何,这个理由都是她说不出口的。因此便回答说自己有过一次感情经历。
郑桐直言自己有过三次感情经历。这个答案是赵梦晞始料未及的。赵梦晞原以为郑桐这种钢铁直男,应该是没谈过恋爱的,没想到他谈恋爱的次数竟达到了三次之多。紧接着,郑桐便问赵梦晞她谈恋爱的分手理由是什么。这个问题无异于让赵梦晞直面自己的伤疤,并亲手将这块伤疤狠狠撕开。
赵梦晞平静地回道:因为我长了肿瘤,我前男友在知道的第二天就把我甩了。
听到这个回答,郑桐沉默了,赵梦晞见他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却连句“对不起”也没说,顿时心冷了大半。
郑桐回道:我的分手理由各种各样吧,有的是因为距离,有的是因为性格不合,当然,也还有其他理由……
赵梦晞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想法直白地写了出来:我不想回忆过去,你提的问题让我很痛苦。
之后郑桐便没有再回。赵梦晞将手机放到一边,想起过往的经历,依旧痛苦不堪,自卑、孤寂不断涌上心头,将脸埋进枕头,枕头立马就湿了大半。
到了第二天晚上,郑桐才终于发来了微信:梦晞同学,我想我们不是很合适,感谢你这一个月的陪伴,以后就不多耽误你时间了。祝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没想到等了一天,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赵梦晞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还以为郑桐和管路遥一样,都介意她的病。郑桐的回复却是:不是这个原因,是其他原因。至于这“其他原因”是什么,郑桐没有多说。
不得不说,赵梦晞对这段感情是认真了的,以前她从没想过她能和一个异性聊一晚上的言情小说——从《匆匆那年》到《挪威的森林》,从《半生缘》到《沉香屑第一炉香》。而这个异性还是个理工直男。从自己对这部作品的看法,到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两个人都有着惊人的相似。除了这些,他们还会聊到《名侦探柯南》——这部陪伴他们长大的动漫,郑桐甚至说:我从没想到会有一天,和一个女生聊到柯南。见她喜欢推理,郑桐便向她推荐了东野圭吾的作品——《白夜行》和《嫌疑人X的献身》,还贴心地指出《白夜行》比较黑暗,建议她先看《嫌疑人X的献身》。甚至是在音乐方面,两个人的交流也不少。得知赵梦晞能用钢琴演奏《匆匆那年》,郑桐便给她发了自己之前扒下的简谱,说自己也用手风琴练过这首歌。赵梦晞原以为郑桐也有着相同的感觉,把她当知音,珍惜与她的缘分,所以才会每天主动找她聊天,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怨自己偶有冷淡,郑桐就来撩拨,致使她越陷越深;怨郑桐明明对她无意,却一再给她希望;怨郑桐和她断绝关系之前,还要狠狠揭开她疮疤一次,没有一丝内疚。
赵梦晞擦了擦眼泪,回道:我不否认我喜欢你,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当我们从来都没认识过吧。说着,便将郑桐的微信删除了。她将郑桐的决定告诉了妈妈,妈妈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道:“哎,你别难过,这么哭对身体不好。”过了一会儿又道:“也是咱们第一次相亲,没有经验,一直被他们家牵着鼻子走,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当初这微信他想加,就让咱们马上加,他不想加就一直晾着咱们;见面也是,他想见面咱就得让他见;如今又是他想甩你就甩你。也怪我,一开始没把咱们的态度拿出来,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把咱们看低了。我这就和你吴阿姨说,她也不是傻子,这里面孰是孰非她能看得明白。你这孩子,也是太实在了,哎……以后再给你介绍更好的。”
赵梦晞哭道:“我倒宁愿吴阿姨从来没给我介绍过这么个人,天天主动找我聊天,和我暧昧一个月,又突然说不行!还揭我伤疤!让我再一次受到伤害!我话先摆在这儿,以后不管是谁介绍的,我都不会再见、再加微信了!”
赵梦晞妈妈道:“哎,你也别怪你吴阿姨,她也不知道郑桐是这样一个人。她也是看郑桐优秀,才给你介绍的。要怪就怪我,没做好,让他们牵着走。”
赵梦晞擤了擤鼻涕,道:“总之以后我不会再参加什么相亲了。我得了这个病,就算去相亲也只有被人嫌弃的份儿。我何必呢?”
赵梦晞妈妈道:“你别这么想啊。再说,你这个病有什么的!我也有畸胎瘤,不还是照样生了你!你总得活得阳光一点、乐观一点儿,这样才能招人喜欢啊!”
赵梦晞一边走回自己房间,一边带着哭腔赌气说道:“乐观不了了!”
回到房间,赵梦晞一边哭着,一边不停走来走去,她想问清楚郑桐拒绝她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她有病,那又是因为什么呢?然而她又不好意思加回郑桐的微信,明明刚刚已经斩钉截铁地说了“就当从没认识过”,现在又马上去加他,岂不是太没有尊严了?
煎熬了几天,思来想去后,她决定自己找出答案。赵梦晞曾找到过郑桐的人人网账号,兴许能从上面看出什么也不一定。然而,郑桐已好久没用过人人网了,更新停留在四年前。从他的日志能看出他羡慕日久生情、终成正果的同门师兄妹,能看出他对相濡以沫、灵魂相通的爱情的向往与憧憬,能看出他似文科生一般的感性与细腻,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若是人人网找不到蛛丝马迹,不用翻墙就能看的,也就只有微博了吧?可是自己连郑桐的微博名叫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呢?赵梦晞先试着在搜索框里打上了郑桐的名字和所在单位,出现的竟然是郑桐作为高级工程师作报告、发言、接受媒体采访的新闻,赵梦晞不禁在心里感叹:郑桐不过才工作了三年,就已然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不得不说他真的十分优秀,未来可期……
然而,这些新闻虽然和郑桐有关,却无法从中找到郑桐的个人微博,看不到她想看的信息。她不禁想到,也许在姓名后加上学校进行搜索能找到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赵梦晞按下了回车键。这一搜,虽然出现了很多结果,逐条看下来,却没一条与她要找的郑桐有关。她一页一页翻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七页找到了郑桐同学所发的她和郑桐的合影,上面不光清清楚楚写着郑桐的大名,还@了郑桐的微博账号。
赵梦晞顺着这惊喜的发现看了过去,真的被她找到了郑桐的微博。然而,郑桐的微博也许久没有更新了,但时不时的会给一些时政新闻的微博点赞。而最近点赞的一条,是这一两天才点赞的,内容是二更视频制作的小短片。短片讲的是一个女孩在经常乘坐的巴士上,邂逅了一个男孩,她开始暗恋他,幻想着能和他开启一段恋爱,然而最终却因为男孩始终戴着耳机,没有听见女孩说的话,错过了女孩的告白。短片的配乐是吕东卉演唱的《说晚安》,清新而安静,娓娓讲述着一个关于失恋的故事。短片结尾出现了一行字:献给所有不曾听见的爱情。
赵梦晞看到郑桐的这条点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郑桐心里是不是也在为这段感情感到惋惜呢?是不是在懊悔自己没能及时听到她的爱情讯号呢?若她再给郑桐一个机会,郑桐会不会抓住机会,和她在一起呢?想到这儿,她便关注了郑桐的微博,希望郑桐发现是她之后能回关,两个人把误会解释清楚。
她等啊等啊,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郑桐的回关,然而以郑桐在微博点赞的频率,他应该是经常使用微博的。正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的赵梦晞在页面上看到了“可能感兴趣的人”,出于好奇,便点开了其中一个。这一看,才发现原来郑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