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小乐,赵梦晞就充满了愧疚,虽然后来靳雨洲向她解释过,但她觉得如果她继续和靳雨洲在一起,会被校友、同学的吐沫星子淹死。当时,小乐的死讯在班级群里传开,大家纷纷猜测小乐为什么自杀,有人说她是因为承受不住亲人离世的打击,也有人说她是因为期末考试考得不理想,还有人说——她是因为男朋友移情别恋,想不开才自杀的。
赵梦晞那段时间总是睡不好,她怕别人议论小乐是因为她才走的,也常常梦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小乐,小乐那满是泪痕的脸。她其实也明白,该对小乐的死负责的,是那个禽兽老师,不是靳雨洲,也不是她赵梦晞。但她因为这件事,无法再面对靳雨洲,虽然心里十分不舍,也还是拉黑了靳雨洲的一切联系方式,等到开学,独自去了G市读研。
廖雪薇推了赵梦晞一把,道:“想什么呢?饭都不吃了?”赵梦晞这才回过神来,抬头见靳雨洲在饭桌对面正盯着自己,赶紧端起饭碗,将白米饭往嘴里扒拉了两口。廖雪薇道:“你吃点菜啊,天天嚷着要减肥,还吃这么多碳水化合物,不怕胖啊?”赵梦晞噗嗤一声笑了,道:“雪雪,要不你来B市工作吧。有你在一旁监督我,我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瘦下来。”廖雪薇摇了摇头,道:“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啊。B市房子好贵的。”赵梦晞道:“你要是真来了,咱们可以一起租房住。我其实也不太想继续和我爸妈挤在城里这个小房子里,郊区的房子又太远,哎,要是能有熟人和我合租,我还挺想搬出去自立自强的。”廖雪薇道:“在B市租房也不划算。还是我们家那边好,房子便宜,街道整洁,走在街上,一水的俊男靓女。啊,我都想回去了。”赵梦晞笑道:“是想家那边的某个人了吧?”廖雪薇一边出手胳肢她,一边嗔道:“你还说我,先顾好你和靳……”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起来,在场的人,特别是男士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她们,虽然那些单身男士已然将她们排除在了对象候选人之外,但谁不爱看美女啊?是以大家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打闹。
虽然廖雪薇及时收住了,但还是被靳雨洲听到了这个“靳”字。靳雨洲又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想起来她原是赵梦晞的室友,来看过他打篮球,还一起吃过饭。只是自己原先一心都扑在赵梦晞身上,没怎么注意到她。让他没想到的是,廖雪薇竟然比原来看着漂亮多了,甚至在气质上反压赵梦晞一头。如果连她都支持赵梦晞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赵梦晞心里也想和自己在一起呢?
邹元清低声向靳雨洲道:“那姑娘和赵梦晞认识啊?”靳雨洲道:“是她室友。”邹元清道:“可以啊,她都支持你和赵梦晞,你有希望啊。”靳雨洲道:“还不知道梦晞是怎么想的呢。”邹元清道:“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的闺蜜特别重要,闺蜜说谁好,她们就觉得谁好。闺蜜说谁不好,那基本就没戏了。”靳雨洲笑道:“你这么有经验?”邹元清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道:“那是当然。”
这时,饭桌上有人提议道:“吃完饭,咱们一起去KTV唱歌怎么样?”靳雨洲一听就笑了,唱歌正合他意,当初他就是凭借唱歌俘获了佳人芳心,如今,这一招应该还管用吧?廖雪薇看了看赵梦晞,又看了看靳雨洲,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便大声附和着:“好啊好啊,好久没唱歌了。大家一起去吧。”赵梦晞无奈地看了廖雪薇一眼,仿佛在说自己不想去。廖雪薇道:“我可不想错过靳雨洲唱歌,那简直是能开演唱会的水平!我不管你啊,反正我要去。”廖雪薇瞄了赵梦晞一眼,道:“你也去呗,你回家能干什么?躺着?”赵梦晞意味深长地看了廖雪薇一眼,仿佛在说:“姐妹,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廖雪薇道:“趁着孩子不在,你还不好好玩玩儿,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难得我也在,你还能听到我唱歌,等我回了家,你想听还听不着呢。”赵梦晞见廖雪薇都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去。
实际去KTV的人并不是很多,不去的理由各种各样:有的要回单位加班;有的要回家看孩子;有的则认为KTV相对密闭,疫情期间还是谨慎点好。最终能且愿意去的,两桌加起来只有十来人。从餐厅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KTV,不禁让赵梦晞回想起毕业前跟着靳雨洲和音乐爱好者协会的同学一起唱歌的场景。当时也是这样,大家有说有笑地往KTV走,如今地点不一样了,人也不一样了,但感觉却没变——心里还是满怀期待,满怀憧憬。
邹元清搭着靳雨洲的肩膀,眉毛一挑,问道:“待会儿打算唱什么歌?”靳雨洲道:“还记得毕业前,咱们一起去KTV唱歌那次吗?我想……”邹元清会意,露出坏笑道:“明白,黑色柳丁开场,看我slay全场。”靳雨洲冲邹元清笑了笑,道:“拜托了。”
进入KTV包房,邹元清抢先坐到点歌台前点了《黑色柳丁》《今天你要嫁给我》《洋葱》这三首歌,然后便一屁股坐到靳雨洲身边,笑着眨了一下眼。靳雨洲将点好的饮料倒了两杯,递到廖雪薇和赵梦晞手里,然后便坐到邹元清身边去了。赵梦晞见靳雨洲走过来递饮料,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接过杯子,心跳得飞快,仿佛自己又变回了八年前那个懵懂少女,还是会为他心动。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音乐已然响起,邹元清一把拿起话筒,唱了起来。工作多年,如今再唱起这首歌,邹元清把握得特别好,将歌曲中那种沧桑感、颓废感表现得淋漓尽致,立刻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就连廖雪薇都忍不住冲赵梦晞嘟囔了一句:“这小伙子唱得也太好了吧?明显是容颜未老,心已沧桑啊!我简直都想问问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了。”
只有赵梦晞明白邹元清是在重现那年他们在KTV唱歌的情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掺杂着无限感动与怀念,半晌方道:“他和靳雨洲是同班同学,也是一个乐队的。他是贝斯手。”廖雪薇点了点头,道:“看来也是一个有才的啊。”赵梦晞笑道:“怎么?动心了?”廖雪薇嗔道:“可他不是单身啊。再说了,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谈恋爱还光看‘才’,不看‘财’。那不是倒退了吗?索性回大学重来一遍得了。”赵梦晞道:“他……他可能就快单身了。”廖雪薇道:“你怎么知道?你和他有联系啊?”赵梦晞还没来得及说,已然到了第二首歌。当《今天你要嫁给我》的前奏响起,赵梦晞整个人彻底呆住了,她看向另一旁的靳雨洲,没想到靳雨洲也正看着她,只见他拿起话筒,用他那十分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赵小姐,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唱这首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赵梦晞没想到靳雨洲竟然会公然邀请她一起唱这首歌。廖雪薇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将两手合拢在嘴前,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邹元清更是拿着话筒喊道:“答应他!”其他人还以为靳雨洲对赵梦晞是一见钟情,也都乐见其成地起哄道:“答应他!”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地跟着起哄。有两个比靳雨洲他们小一届的女生,早就认识靳雨洲,知道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歌唱得超好,人长得也精神,算是他的迷妹。本以为借着这次机会能认识一下,说不定将来还能发展一下感情,这下看来也没这种可能了,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邹元清将话筒递到赵梦晞面前,不禁催促道:“快点啊,嫂子,开始了。”话一出口,邹元清直后悔怎么自己说话又没过脑子,为了避免尴尬,也不去看赵梦晞,只看着靳雨洲笑。赵梦晞略带愁容地接过话筒,唱了起来。不同于八年前的笑场,赵梦晞这次唱歌是满怀心事的,完全放不开。一方面她没想好她该如何处理同靳雨洲的关系;另一方面她觉得孩子的事还没解决,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争回抚养权,而她却在这儿和靳雨洲唱歌,试图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这种情绪通过歌声传递出来,被靳雨洲察觉到,他看着赵梦晞,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只有紧锁的眉头,和难以掩饰的忧虑。
好不容易把歌唱完,赵梦晞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饮料,想让自己镇定一点,不要去想孩子,更不要因为想孩子而哭出来。靳雨洲低声向她说道:“饮料凉,慢点喝。”赵梦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再喝饮料。音乐再度响起,是邹元清帮靳雨洲点的《洋葱》。靳雨洲一边看着赵梦晞,一边充满深情地唱着,想通过这首歌让赵梦晞明白,这些年来他依然爱着她。
靳雨洲的歌声是那么嘹亮,那么深情,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像一团火焰一般融化着赵梦晞的心。她不禁想到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如果当初她没有因为小乐的事情放弃,没有因为管路遥的一次次示好而答应和他交往,而是坚定地选择和靳雨洲在一起,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苦也吃了,罪也受了,到头来还要和薛宁那样的人去争孩子……小乐死了八年,她和靳雨洲也错过了八年,如果自己答应靳雨洲,不知小乐在天上会不会祝福他们呢?现在的自己,到底发生了很大变化,和八年前的自己很不一样,也不知道靳雨洲会不会像原来那样爱现在的自己呢?
她将头低下去,再一次变得不自信起来。廖雪薇沉浸在靳雨洲的歌声里,缓缓感叹道:“靳雨洲唱得也太好了……”一扭头,见赵梦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便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赵梦晞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靳雨洲唱完,全场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那些一开始把他当竞争对手的单身男士,见他明里暗里示爱赵梦晞,早已将他从竞争对手当中除名,又听他唱得如此深情,无不发自内心地为他叫好。至于迷妹,就更不用说了,多年后还能听到靳雨洲唱歌,早已触发了无数回忆,为他疯狂打call。靳雨洲把话筒递给下一个要唱歌的人,转身出去要了一壶热水,将热水放到赵梦晞面前,道:“凉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喝点热的吧。”赵梦晞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靳雨洲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赵梦晞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靳雨洲道:“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难得出来,不如好好放松一下……”赵梦晞看了靳雨洲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廖雪薇立马接过话来,道:“好啊好啊,梦晞有的是时间。”赵梦晞蹙眉看了廖雪薇一眼。廖雪薇才不管这些,隔着赵梦晞问靳雨洲道:“看什么电影?”靳雨洲道:“你们选吧。”廖雪薇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选了半天,向赵梦晞道:“去看张艺谋的《悬崖之上》怎么样?”赵梦晞向来在这方面没什么主意,点了点头。靳雨洲见赵梦晞点头了,又凑过去问邹元清要不要一起去,邹元清笑道:“哎呦,你请啊,你请我肯定去啊。”靳雨洲笑着推了他一下,又问廖雪薇几点合适。但由于现场太吵,廖雪薇说的他没听见,便往前探了探身,一下就和赵梦晞贴得很近。赵梦晞顿时感觉浑身都麻了一般,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靳雨洲没想到无意间的一个探身,竟让赵梦晞害羞起来,像小猫一般缩着身体,不禁暗笑。和廖雪薇约定好时间,靳雨洲便买了四张电影票,面带笑容地听大家唱歌。赵梦晞同廖雪薇道:“你想唱也去点两首吧?”廖雪薇撇了撇嘴,瞄了她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跑调?”赵梦晞嗔道:“嘿,不是你说的,今天要给我唱歌?还说等你回了家,我想听都听不着了?”廖雪薇道:“我那是逗你呢。当着这么多陌生人,跑调多丢人啊。”
正说着,秃头男看向廖雪薇和赵梦晞,道:“两位美女,不来点歌啊?”赵梦晞冲廖雪薇微微一笑,道:“快去吧,人家叫你了。”廖雪薇冲赵梦晞做了个鬼脸,起身去了点歌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响起了廖雪薇点的歌,竟是经典男女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廖雪薇拿起话筒,说道:“雨洲梦晞来一个!雨洲梦晞来一个!”赵梦晞没想到廖雪薇竟点了这么首歌,让他俩对唱,明明就是在整他们嘛!一抬眼见靳雨洲已拿起话筒做好准备了。廖雪薇也急忙将话筒塞到赵梦晞手里。看着靳雨洲那十分认真的模样,赵梦晞不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