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悚然惊醒。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些记忆不是让他沉湎的，是让他认识自己。

　　认识自己，认清自己，性命安定，才有光明显现。

　　在被窝里哭泣的是他。

　　被人鄙夷抛弃的是他。

　　在人前带上面具，不苟言笑的，也是他。

　　只有他接受自己，坦然地面对一切，才能抵达最深处。

　　最深处，也就是玄关一窍所在。

　　青光灼灼，将所有一起都消融。

　　珍惜的、恐惧的、憎恨的、厌烦的，都融到一起。

　　林生睁开眼睛，看到领头的男人站在面前。

　　“你通过了！”男人轻声说道。

　　“这就完了吗？”林生问道。

　　“没有，你只是迈过了门槛，之后还有其他环节。”

　　男人指着玉璧旁边的小孩子，继续说道：

　　“现在，你跟他们一起，等一等。”

　　林生这才发现，他不是第一个清醒的。

　　在玉璧旁边，早就站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他都有印象。

　　一个是站在广场角落里，偷偷哭泣的那个。

　　另一个是站在人群前面，四处观望的富家子弟。

　　林生走到两人旁边。

　　富家子弟没有搭理他，反倒是那个衣着朴素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高英才。”

　　小孩子抱拳行礼。

　　林生也同样回礼，并做了自我介绍。

　　如果他所料不差，他们这种迅速清醒的，应该都能通过鲜血试炼。

　　这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草莽未起之时，才见真情。

　　林生的想法很好，但现实却不如他的意。

　　那个富家子弟矜持得很，根本不搭理他。

　　林生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熄了念想。

　　之后又有其他孩子醒来，跟他们站在一起。

　　林生数了数，总共有9人通过了玉璧的考验。

　　剩下的，都昏迷了过去。

　　领头的男人没有管昏迷的孩子，直接领着他们几个，走出了洞穴。

　　几人再次穿过花田，回到阁楼。

　　男人领着孩子，走到地下三层。

　　林生对这里很熟悉。

　　那是他每日工作的地方，血池。

　　之前他采摘的安神花，就是倒在血池里面。

　　血池不大，应该不到一百平米。

　　边缘有镂刻的花纹，曲折环绕着血池，像是一条无首无尾的蟒蛇。

　　血池很平静，里面没有一丝波纹。

　　表面光滑平整，像镜子一样，能映照出几人的形貌。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刺鼻，令人作呕。

　　林生对此见怪不怪，但其他的孩子可是头一次见。

　　高英才站在池边，鼻子抽了抽，似乎要被吓哭。

　　那个富家子弟倒是很平静，甚至还有点不屑。

　　其他孩子的表现也各不相同，有高兴的，有恐惧的，有贪婪的。

　　领头的男人指着血池，轻声说道：

　　“把衣服脱了，跳进去！”

　　林生面色一变，他想到了光幕上的内容。

　　血池不是什么好地方，按照金手指的预言，他都在血池里面死两次了。

　　这地方能让人感受到极乐，但极乐后面就是死亡。

　　他还不想死！

　　在林生思考的时候，那个富家子弟已经率先脱掉衣服，跳了进去。

　　扑通一声。

　　溅起的血花很小。

　　像是奥运跳水冠军。

　　血池也迅速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跳下去的孩子消失不见。

　　林生看向领头的男人，期待一个解释。

　　“看我干什么？跳啊！”

　　男人的解释非常粗暴。

　　剩下的孩子都不敢提出异议，跟着跳了下去。

　　林生瞄了瞄右手边的石板，没有光幕打出。

　　他送了一口气，也脱衣服跳了下去。

　　金手指不会骗他。

　　他要想成为修士，改变命运，就得跳。

　　别说是血池，刀山火海都得跳。

　　多少人求修仙都不得，他还迟疑什么？

　　林生的姿势很标准，血花压得比富家子弟还小。

　　要是有评委在场，他一定能够力压富家子弟，获得金牌。

　　血水粘稠，将林生的头脸都包裹住。

　　腹腔的氧气被迅速消耗，窒息感出现。

　　在窒息的感受中，交感神经开始兴奋。

　　腹腔鼓起，肺部的压力降低，吸气声出现。

　　但血池里没有空气，只有血。

　　血液进入鼻子，进入呼吸道，进入肺部。

　　一种被充满的感觉出现。

　　这种感觉不仅仅影响身体，还影响着精神。

　　记忆里缺失的部分被重新填充。

　　那个明媚温婉，如同冬日暖阳一般的女人没有拒绝他，而且为她改变了自己的倾向。

　　他结婚了，和两个女人。

　　没错，两个！

　　那个混蛋女人有自己的女朋友，但为了他，两人都嫁给了他。

　　三个人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夕阳下，林生坐在树荫里，怀里抱着孩子。

　　孩子乖巧可爱，眼睛眯着，像是一弯月亮。

　　小手肉肉的，四处挥舞。

　　林胜满脸笑容，用手指逗弄着孩子。

　　“孩子爸，该吃晚饭了！”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

　　林生将孩子放下，看着屋前明媚的女人。

　　他叹息一声，说道：

　　“该结束了！”

　　一开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幻觉。

　　在玉璧那里，他抵达了最深处，已经能够认清自己。

　　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他走到女人面前，将细长的鹅颈扭断。

　　女子美艳的脸上，满是不解。

　　林生不为所动。

　　断裂的脖颈上，有鲜血流出，将整个庭院都染红。

　　染红庭院后，血流仍不停止，并且越流越快。

　　渐渐地，将椅子、栅栏、秋千都淹没。

　　一同淹没的，还有林生自己。

　　这是林生第二次被淹没，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他认清了这一切，也将战胜一切。

　　他会打破少年时的牢笼，成为伟大的修士。

　　区区美色诱惑，不值一提。

　　这时，一片光幕在他眼前出现：

　　【明光历666年，6月12日。

　　你在血池中重新认识自我。

　　你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但你拒绝接受内心深处的欲望。

　　你死了。】

　　这……

　　林生大惊失色，原来这不是让他克服欲望的吗？

　　他就应该接受一切吗？

　　但如果他接受了老婆孩子，怎么出去呢？

　　此时鲜血已经淹没了肩膀，眼看着，他就要被淹死了。

　　林生跑到秋千的位置，将孩子捞出来。

　　发现孩子也已经没了声息。

　　他又闭气，深入到血液里，将美艳的女子扶起来。

　　女人仍旧不解地看着他，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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