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洛打电话的是魏不言,他约了陈洛在离他律所不远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陈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上去从容淡定一些才走进咖啡厅。
魏不言见陈洛走进来,笑着对他示意请坐。
“魏先生找我有事?”陈洛不动生色的看着他。
“我找你是想聊聊Ann。”魏不言说道。
陈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魏不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在她那里听过你很多次,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陈洛不动神色,依旧静静听着。
魏不言见他如此沉住气,于是接着说道:“她回来这么久,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心理上有点问题了吧。”
“接触恐惧症。”
魏不言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知道她这个病是怎么来的吗?”
陈洛这次脸色微变,眼睛微眯,他知道魏不言接下来要说的故事不会太好。
“六年前,也就是她大四那年毕业,因为房租问题被房东赶了出来,没有地方住,便只能在天桥下露宿。你应该知道国外的治安并不太好,就在她被赶出去的第一个晚上,就被一个流浪汉盯上。”说道这里的时候,魏不言停了停,这一停,陈洛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魏不言接着说道:“那时候是夏天,她被流浪汉按在地上,差点被强暴,在挣扎过程中她抓起了身边的一块碎玻璃,割伤了那流浪汉的动脉。然后被当时巡逻的警察发现,带回了警察局。流浪汉被送去了医院,虽然伤到了动脉,但伤口不太深,没有死。至于她。。。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身是伤,有流浪汉造成的,也有警察抓她时候造成的。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她才是受害者的情况是应该被送到医院救治才带回警察局问话的,可因为她是亚裔,要知道亚裔在国外并没那么受欢迎,特别在纽约警察眼里,所以她被直接当成嫌疑人抓了进去一直等到有人保释才被放出来,而关于她差点被强暴的事完全没有追究。从那以后她患上了接触恐惧症,差不多一年的左右都不敢与人有肢体接触,更别说出去找工作。”
“所以她才和你结了婚!”陈洛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魏不言点点头,“你知道为什么她在恐惧完后会捂住眼睛吗?那是因为在划伤那个流浪汉的脖子时,那个流浪汉的血溅到她的眼睛里。所以只要她每次在恐惧中醒来那一刻她的眼前总是血红一片,她不敢看。”
陈洛听完久久不语,他现在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的画面,千丝万缕,没有头绪,但他知道那画面里都是安然。
魏不言接着说道:“我从她口中听到过很多次你的名字,你对她是个特别的存在。”这句话他刚才说过,陈洛再一次听到,还是不解。
“在她每次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默默念你的名字,说着叫你救她这样的话,可以说你的名字在那个时候就像她的镇定剂,而你这个人,对她来说是什么意义你应该清楚了吧。”魏不言说道。
陈洛沉默一阵之后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安想你知道。”
“什么意思?”
“你这么了解她,应该知道,若是她自己,可能永远无法亲口给你讲这些事,她是一个习惯把所有事藏在心里的人。而她现在需要或是说想让你知道,那么就只能是别人告诉我,而最合适的这个人就是我。”魏不言说。
“她确实。。。”陈洛说不下去。
“她现在从侧面向你坦白,是希望你能救她出去,而也只有你能就她出去。”
陈洛想起了在景山观景台的时候安然说的那句:“陈洛,救我。”
“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办。顺便帮我告诉她,我这两天有事,不回去了。”魏不言说完,站起身走了。
陈洛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最后去了玉楼东买了安然喜欢的烧鹅和酒酿丸子。
陈洛敲门的时候安然以为是魏不言,边开门边说:“为什么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可开门看见是陈洛,愣了一下,这人从上次从机场回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魏教授说他有事不回来了。”陈洛接着安然刚才的话说道。
“他去找你了。”安然一副我早该想到的样子,打开门让陈洛进来。
陈洛将酒酿丸子放在桌上,让安然过来吃。安然用勺子搅着碗里的丸子,沉默的吃着。
陈洛一直在边上坐着看着她,见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魏教授把你在国外的事都告诉我了。”
安然低着头,看着碗里还剩的两个丸子,没说话。
“安然,你知道我听了那些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吗?”陈洛问。
安然低头不语。
陈洛伸手抬起安然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除了气愤和心痛还有自责和不解,特别是最后的不解,让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你当年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为什么在受了那样的伤害后还是不愿意回来,是因为我吗?”
安然放下手中的勺子,看着陈洛,说道:“陈洛,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在公园里捡到我,好像你捡到我开始你就对我特别的好,为什么?”
陈洛想了想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蹲在公园的长椅上,哭得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我问你为什么哭,你不回答我,就一直哭,我在你身边陪了你一下午,你就哭了一下午,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哑了。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丫头还真能哭,而且哭起来还特别丑,以后还是不要再让她哭比较好。”
安然听到这样的回答,气笑了。“我哭得很丑。”
“嗯,很丑,眼睛都快看不到了,还有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你说丑不丑。只不过从那以后,我就真的再没见你哭过,连外婆去世,你都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哭。”
陈洛说着,看着安然的眼神有一丝疼惜。
“那时侯你遇见的我是我妈妈刚去世,而我爸立即娶了新老婆,我觉得我没人要了。然后遇到了你,你把我带回家,我想着是不是我还不算太差,还是有人要我的,可是第二天你还是把我送回了安家,你说那里才是我的家,但我知道,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后来我又偷偷跑回外婆那里,外婆说我想留下就留下吧。”安然回忆说着。
“可最后你还是回了安家。”安然说的他都记得。
“因为我知道,我待在外婆家,只会让外婆变得更辛苦,所以我在安家过得再不开心,也要待到我觉得不在是外婆得负担为止。而你就是在我觉得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唯一让我觉得被人在乎的。所以我把你和外婆放在了同样的地位,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重要。外婆对我好,因为我是她女儿的女儿,她的外孙女,我们之间有割不断的血缘亲情。而你,我却一直弄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可即使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习惯的依赖着你,你和外婆构成了我的全世界。可后来外婆走了,我的世界塌了一半,就只剩下你了,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的纠结就又出现了,我想到要是突然有一天你也不在我的世界,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活下去吗?外婆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活着,我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我觉定要学会独立,离开对你的依赖就是第一步,所以在外婆走后我选择去了国外,因为在看不到你的地方,没有办法依赖你的地方,便由不得我步独立。”安然慢慢说完这一大段陈洛以前从没想过的话,两人之间恢复了长长的沉默。
最后陈洛走进安然,蹲在她面前,抬眼认真看着安然:“那你现在独立了吗?还需要我吗?”
安然看着眼前的陈洛,摇摇头:“独立真的好难,特别是将你同我的生活剥离开更难。很多时候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着要是这样的的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喜欢我吗?我还是要变得更好一点,更好的的我才会让你一直喜欢。所以就算我在国外,你也一直是我坚持的动力,我还怎么独立,怎么离得开你。”
“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你光想着你自己了。”陈洛说着伸手去摸安然的头。
安然没太明白陈洛的意思,眼神略显疑惑的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至始至终,离不开的人可能是我,是我离不开你,所以才会一直对你好,生怕你会离开,让你习惯我的存在,对我依赖,就是害怕你会离开。安然,我问你,现在的你还需要我吗?”
安然将自己的额头抵着陈洛的额头,轻轻点头。“没有你不行。”
陈洛笑了笑。“真巧,我也是。以后你的任何事我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安然点点头,唇角上扬。
陈洛说着轻轻吻上了安然的唇,并以十指紧扣的方式握着对方的手,一切水到渠成。当陈洛轻吻到安然脖颈处的时候,安然条件反射般僵硬着挣扎了一下,让后又像回过神来一般,想用手去捂住眼睛。陈洛握住她手柔声说道:“对不起,别害怕,是我。”
安然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看着陈洛,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帮我忘了它。”
陈洛明白安然的意思,轻柔的说了声:好。然后闻上了安然的眼睛,并慢慢向下,嘴里还轻柔的呼唤着安然的名字。
这一夜陈洛极尽温柔,安然似乎从好长好长的恶梦中清醒过来。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这似乎是十年来最安稳的一觉。
安然和陈洛说开之后,陈洛直接住到了安然家,按陈洛的话来说,要不是安然突然跑出国,按他的计划,他们因该孩子都上小学了。安然没有过多反驳,他们已经浪费了十年,所以现在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