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看着他的人,季末然晚上也不急着回家了。
“陪你”酒吧在很多年前,老板还是少年时的季末然。
后来被拉去做家族的劳工,不得不放弃了自由自在的个人生活,被他雇了人打理。
有个房间是专门留给他的。
而这个房间却是整个酒吧最少次出现客人的地方。
世上有一大幸事,那是与老友不期而遇。
季末然拿着外套推开门,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头玩着手机,他听见声音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郁风。”季末然反手关门,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坐在了他旁边。
男人摇摇手机:“嗯,刚要给你打电话。”
季末然黑色的眼睛荡漾着走心动人的笑意:“我这刚从你城市里回来,你这就来到我这儿了,来有事还是带郁云来玩儿的?”
“都有。”郁风顿了顿,“她待会儿也来,在她来之前,我就把那事先问问你。”
季末然放了冰块扔酒杯里:“你说。”
郁风动了动手指,握着杯子安静片刻。
季末然看向他,有条不紊把酒倒进杯子里:“难言之隐?”放下了酒瓶,他拿起杯子磕了下郁风手里的杯子:“你跟我,不必。”
郁风叹了口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容许你的女人陪另一个男人逛商场的,还在你不在的城市里。”
季末然僵住。
郁风放下酒杯,拿出手机调出视频放在了桌上:“昨天郁云拍下来的,本来我也不信……你们不是一起回来了吗,怎么她还留在那里,你,知不知道?”
季末然垂眸,脸上没什么情绪,仿佛已入定,只有那双眼睛浓黑得缠满了在意,视线直直对着视频里的女人,以及她身边,那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她是谁,不言而喻了。
而这个男人,就是她为之求过情的阎落啊……
他们在一家珠宝店里,阎落正拿着一枚钻戒往乔默手指上戴,还是无名指。
乔默的手长得很好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很是有点冷冰冰的感觉。
“我不知道。”季末然食指点在这个屏幕上,暂停了视频,对郁风毫不隐瞒。
郁风神色微淡:“一本书上说,车子脱离车轮,不吉利。除非是主人情愿卸掉车轮……你是这个主人吗?”
季末然摇了摇头,啜饮一口酒。
郁风没再说话,只与他一起沉默喝酒。
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女人一身奢华,包一丢就站在季末然面前,一脸怒火:“我哥说了没!你那个女人看起来清正纯洁与世无争的,没想到她还会脚踏两条船了!跑去你不在的城市偷情,跟男人逛街,接男人的钻戒,你都知道吗你!”
郁风皱了皱眉,起身拉郁云坐了下来:“闭嘴。”
季末然揉了揉眉心,累得慌,他张开手臂往旁边一搭,声音沙哑:“点首歌听听吧,我来这里是放松的,不是来被戴绿帽子的。”
郁云瞪过去一眼:“你有病!”随后站起来去点歌了,是一首季末然最喜欢听的《听海》。
季末然乍然听到这首歌,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出声道:“切了。”
人家在那儿玩自己的,他搁这怀念她,真没意思。这世上的男欢女爱,真没意思。
郁风和郁云看了季末然一眼,郁云不解地问:“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歌吗?”
郁风晃着酒杯:“……在乔默出现之前,他从不听歌。”
郁云明白过来,咬咬牙,恶狠狠地切了这首歌:“原来是她爱听的,小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季大哥是个情种……”
她切了首自己喜欢听的《第三人称》。
她拿起话筒,绝不理后头两个狗男人,闭上眼睛,自顾自唱了起来……
女声低低,像在怀念着一个不为外人道的故事。
天真以为是他的独特品味
殊不知是他难以言喻的对决
子母画面分割上演谍对谍
他想知道那是谁
人群中也算抢眼
抢眼的孤独难免
不醉不归的夜晚,第二天下午四五点,才有人看见,季末然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吧。
清隽的身影走在夕阳出现的道路上,弃车步行,本来闲适,偏给这男人走出了孤寒之感。
一天没去公司,季末然的手机就差点被打爆。有一个电话他不得不回,来人是他的姑姑,一个曾经的人物。
季末然从小在他姑姑身边长大,那也是他最尊敬的长辈,虽然曾经感到窒息而逃离过。
至于他父母,都是为了完成结婚生子的任务而已。有了他以后,两人就分道扬镳,各自安好了。他父亲向往自由,如今下落不明,他母亲去了国外,甚至是有点急着逃跑。
姑姑说,这两个人从小就是普通人眼里的公子哥千金的存在,因此从小就被家里培养得喘不过气来,怕他们不成器,最后呢,他们是都成器了,翅膀硬了的那一天也是他们飞走的那一天。
季末然被留下来作为祭品,他们自由的祭品。
季末然逃走过,后来姑姑找到他,就站在他背后的酒吧门口,进都没有进去,就问了他一句话:“你要成为你爸妈那样没有责任感的人吗?”
季末然不想,因为他被这两个没责任感的人伤害过,他是受害者,他不能,去这样伤害别人了,他会非常的不耻的。
如果一个人没有责任感,不管他作为什么身份,给别人的都只会是伤害。后来,他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承担了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某种意义上,季末然也属于被抛弃的人,因此他对这种事分外没有容忍度。他不会轻易把出现的人作为他的亲近之人,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在规避被抛弃的风险。
他真正视之亲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真正被他当爱人的人就一个,可他的爱人,却让他觉得,他随时会被她抛弃……
季末然停在花店门口,冷漠的样子吸引了店员的注意,店员跟他小心翼翼摆着手:“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季末然拿出手机打给姑姑,在等待接通时,淡淡地说出百合花的名字。
店员:“好的。”
立刻回去包了一束百合花出来递给了他。
“姑姑,你在哪里?”
季末然另一只手掏出钱包递给店员。
店员微笑,摆摆手:“不着急。”
季末然往前伸了伸手,店员犹豫了下,拿了钱包,一打开便看见夹层里放着一个女孩儿的照片,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八岁,笑得很甜蜜,弯起的眼眸中亮得像掉进了星星。
她回过神,赶紧从钱包里掏出两百。
听见这个男人对电话里说:“我马上去找你。”
季末然挂了电话,接过钱包和百合花离开。
“先生我找钱给你……”
“不用。”
店员目送男人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又帅又酷,啥时候掉一个给她这么努力生活的小可爱呀……
季末然一身酒气地出现在他姑姑静园的宅子里的时候,纵然他手里拿着她此生最爱的花,季静也忍不住摔了面前的咖啡杯,白皙的脸上一脸嫌弃:“我真是最讨厌喝酒的男人了,你不知道吗?”
“怕你生气,赶紧过来。”季末然微微一笑,低头为眼前的女士行了一个绅士礼,“抱歉。”
季静看着他也笑了,站在他的面前,扶了他一把,接过花,递给旁边的管家,正了正他的领带,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上楼洗把去。”
“嗯。”季末然转身,走向楼上那个专门留给他的房间。
季静伸了伸手,管家耳聪目明,立刻把花还给了她。
季静抱着百合花坐回去说:“这臭小子心情不好啊?”
管家点点头:“少爷很少这样出现在您面前。”
季静抚了抚柔软的花瓣,想了想:“他身边也应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而那个被他藏起来的乔默显然做得并不合格,或许还是他不开心的原因也说不定。”
管家点头:“我觉得就是。”
有多少事有多少人会让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形于色?只能是最重要的人身上发生的很重要的事了。
季静问:“怎么样才能让他……和良人结婚?”
“不知您看中了哪位?”
季静笑:“我朋友家的小女儿活泼可爱,好动,却不乱玩,不单琴棋书画,还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自信却不骄傲,非常,非常适合季末然,在一起久了,他一定会喜欢她的。”
管家无言。
季静放下了百合花:“至于最爱的人,向来更适合作为情人,最安全。”
她也不过是想保护他罢了。
季末然穿着黑色浴袍不急不慢地出现,一边下楼,接过他姑姑的话说:“我不怕危险。”
季静一怔,抬起头无奈地瞪着他:“你都听见了也好,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提……约个时间你去和舒幸见见面,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喝喝酒也行……”
季末然一双黑色的眼睛瞥了他这姑姑一眼,委婉地讲出她那点心思:“你是想着孤男寡女喝酒了进展快吗?”
季静无语了:“我……”
季末然笑,摇摇头坐下来:“你不会觉得我就这点自制力吧?”
季静闭了眼:“你别说话,气死我了对你没有好处的。”
季末然沉默半晌,看了看女人隐忍的神色,忽然似挺心疼地答应了一句:“行吧,姑姑,我听你的。”
季静猛地睁开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意思?”
季末然笑了:“看姑姑一副得逞的样儿,我好像又有点后悔了……”
季静拍桌:“你敢!”
季末然:“我去外面抽根烟。”
他起身,一个人站在露台,点燃一根烟往嘴里送,低着头看着园子慢慢吐出雾气……
眼睫上尚还湿湿的,那是沐浴时,很多水落在了脸上。他拿着烟,想起沐浴前特地看了看手机上有没有乔默的来电,没有。
那个人对你不依不饶的时候,好像你是她的生命,你离开,她就不能活。
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却好像离开那只是她自己的事,跟你无关,自然也不必花时间去再联系你。
他不会去找她的,绝对不会。季末然狠狠吸了口烟进肺里,绝不会,这一次,就这样吧。
天黑了,季末然回去的时候,季静犹豫着问了一句:“你看什么时候能见舒幸?”
季末然拉开车门随口说:“过两天。”
季静立马趁势而上:“那就两天后见面哦?”
季末然回头看着他姑姑笑了笑,宠她似的:“好。”
季静笑得很满足。
季末然开车离去,缓缓离开静园,后视镜中,女人一直站在那里,这个女人是死过一次的,她的丈夫不是个人,喝醉了做出的更不是人事,这个女人也是爱过一次的,虽然遍体鳞伤地结束了爱情婚姻,但人间百味她都尝过仍然稳稳站在这里,好像怎样也不能让她倒下。
她还有一个挂念,就是她的家里人,是他季末然。
季末然拿这样一个季静,没有办法。
人怎么可能自由自在地爱呢?
乔默,连你也有不肯对我说的秘密,那也该允许我有我不能伤的人……
十年了,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我们。
季末然这一刻心莫名寂静了。
像一个滚落山崖的人终于停下来了,快死的时候,万籁俱寂。
季末然回到家门口,输入密码,打开门,一室的明亮,他看见地上随便甩下来的一双高跟鞋,怀里撞进来的女人像只等他已久的猫,蹭着他的侧脸撒娇:“你回来了,怎么那么晚?是不是我出门你就放飞自我了?”
季末然觉得很讽刺,可是他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他掐着她的腰,转身把她按在门口,刚低下头要说话,就被她像藤一样缠上了。
三分钟后,她在他耳边说:“我要检查你。”
季末然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脾气:“哦?”
又过了两分钟,偌大的房子里,猛地传来一声房门狠狠被摔上的响声。
一夜无梦。
晨光肆意地送来一个晴天,乔默慵懒地抱着她男人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男人高挺的鼻梁,侧脸靠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安定。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拿起季末然的手机一看才七点。
季末然睁开了眼睛,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吐槽:“七点的闹钟太早了吧……”
乔默放下手机回头看到季末然醒了,躺过去,打着哈欠,低声说:“与本宫同寝多时,这是第一次本宫早上听见这个闹钟声音,本宫命令你当它没响过。”
季末然垂下眼眸:“该跟你同寝的时候同寝,该上朝的时候上朝,妖妃。”
乔默被他一本正经地学话逗得扬起唇角,闭上眼睛,手指在他喉结处停下,虎口一张掐住了他的脖子:“偏今早听到了你手机闹钟响,以前就没有。”
“昨夜里醒过来想起来今天有事,就订了闹钟。”
“以前有事也不看你那么急着走。”
“那你现在最好习惯一下,现在我是钮祜禄氏了。”他笑,捉住掐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
乔默眯了眯眼:“你还真没白跟着我看宫斗剧。”
“嗯。”季末然把她推到一边,掀开被子,坐起身刚要下床,被乔默缠了上来。他真的觉得她挺有意思,特像人格分裂。
“不给走。”
“那,生个孩子?”
身上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瞬间撤回。
“你走吧。”
季末然并不意外,起身离开,穿着睡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乔默缩进被窝闭上眼睡回笼觉,却过了半个小时也没睡着,周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好像家里除了她已没别人。
乔默掀开被子起身,走出卧室看见一室空荡,她忽然没了好心情,坐定在茶室里,烧了壶水,听着清水慢慢沸腾的声音,思绪飘远。
“陪我给我女朋友买钻戒去,你长眼试戴一下,我相信你的眼光。”
得知那位作者愿意见她,也约定好了时间,她心情不错就答应了阎落的请求。
但是到了晚上,餐厅的老板却说那位作者的猫跑丢了,作者落了句在找到猫以后再见也不迟。
她瞒着季末然去一趟,却扑了个空。
找猫谁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为了季末然,她不得不抓紧时间,眼看等不到,只能先回来。
反正,阎落在那里,餐厅老板在那里,餐厅老板的店也在那里,她不信她见不到那个人。
乔默泡着茶,她温顺地静心时,并没想到另一头的阎落正拿着一颗钻戒看并想着她。
乔默选了一颗,阎落送了乔默一颗,作为感谢。
可阎落坐在车里路过乔默时,却看见乔默把戒指随手一丢,双手放进口袋,走得无情,走得洒脱。
阎落下车把戒指捡了回来,他好多次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拿出它来看,这一颗被丢弃的戒指,他看得不爽偏想看。
他知道惹不得她和她男人,他只是就这件事情过后特别想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伤心不能的一天,伤心的原因是因为她被丢弃。
因为这钻戒他不爽,所以他送给他女朋友以后看他女朋友非常高兴的样子提出了分手,把这枚钻戒变成了分手礼物,毫无愧疚地离去了。
他的女朋友追上来泪流满面地问:“为什么?”
他说:“你要是把它丢掉我或许跟你还能再玩儿几天。”
他的女朋友疑惑地看着他。
阎落笑了笑就走了。
“你神经病啊!”后头传来恼羞成怒的骂声。
他无所谓。
一个人喝了会儿茶,乔默起身,决定去讨好一下季末然,她对着监控小白说:“季末然,你在哪儿?”
小白立刻跳出来季末然办公室的屏幕,他正坐在办公室里,闻言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嗯?”
乔默拿着旁边的木簪随手把长发卷了一下簪住对他说:“我出门了,去见你。”
这个女人用说情话的感觉说这一句话,她在哄他。
季末然神情寂寞如雪:“我非常欢迎你……”在她缓缓展露笑颜的时候补充,“带着我们的孩子来见我,否则就不必了。”
乔默冷了容颜,把木簪拿下扔向他。
季末然已经无情地关掉监控小白。
房子里,乔默一个人,神色微妙。
狗男人,一定要孩子,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乔默当机立断拿上大衣外套,离开了房子。
她成全他!
季末然埋头办公只觉得并没有多久,但抬起头外头已经天黑如墨,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打算回去。
门突然被人推开,他看见了乔默。
乔默对他乖巧一笑,把手里的盒子丢到他桌子上:“送你的,看看。”
季末然直觉不好,但她站在面前,阴阴柔柔不依不饶的样子,他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面无表情地望向她:“你有意思?”
桌上平躺着一个娃娃,他甚至不知道按了哪儿,娃娃嚎啕大哭。
就在这诙谐的假声中,季末然质问乔默。
乔默看着他:“有意思。”
倔强的样子已有一点怒意。
他却只冷漠地丢开娃娃,对她说:“出去。”
乔默眼底有什么一落。
季末然睫毛一动,“哭什么?”
乔默转身往外走。
季末然攥了攥拳头,看着她走到门口,忽然大步绕过桌子追上去把她拉住,把她搂紧。
他又输了。
乔默哽咽出声,打着他后背。
季末然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无奈地覆上她后脑勺,听着她哭。
乔默这一哭,就哭了半小时。
后来她哭得有点喘不上气,但是眼泪直落,有一哭就很难停下来的鸡肋属性,从小娇贵,谁都怕她哭。
她哥带她看过医生,说什么有点泪失禁的意思,医生说可能有点她童年不幸的原因。
季末然吻住她的唇,一点点哄着。
乔默慢慢好一点了,季末然擦去她眼泪,黑色的眼中,漠然的表膜碎去,透出了痛楚与心疼:“乔默,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就是你。”
乔默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季末然抚了抚她的发:“我们回家。”
乔默才应出一声:“嗯。”
这一夜,他看着乔默慢慢睡着,对她的不爽,在她哭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
季末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姑姑的来电,看着陷入熟睡的乔默,说了一句话:“姑姑,我会成婚,和乔默,是不是就不用见你说的那个人了?”
那边勃然大怒:“季末然你反悔了!”
季末然:“嗯。”
“……她就那么好?”
回答她的还是:“嗯。”
“……好,这一次你最好说得出做得到,明晚之前我要看见你的结婚证,否则你的婚事由我安排!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好。”季末然的电话被挂了。
季末然却笑了,他握着乔默的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姑姑,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第二天大雨滂沱,恒温的茶室里茶味清新。
季末然喝了口茶,看一旁抚古琴玩儿的乔默,状似随口说了句:“趁今天休息,去结个婚?”
乔默琴音未断,笑了:“怎么突然跟我开玩笑了。”
季末然啜饮一口茶,也笑了,问她:“趁今天休息,去结个婚?”
乔默笑得更可乐了,瞥了他一眼:“你这算是在闹么,季末然。”
季末然握着茶杯,问:“乔默,趁今天休息,去结个婚?”
乔默不再弹琴,跑到他面前来。
季末然黑眸微亮,她凑近贴贴他的脸:“季末然,我还没把你哄好呀?”
季末然的心,坠落到谷底,坠落到寒潭,冻得他浑身一僵,手指微动,那一刻,连茶杯都险些握不住。
他慢慢放下了杯子。
“乔默,你知道为什么美色不能打动和尚吗?”
“因为他们成佛了。”
“那你知道他们何以才能成佛吗?”
“信佛。”乔默说,见到季末然摇头。
季末然望着她告诉她:“因为他们放下了。”
乔默吻吻他的眼睛,他闭上眼睛。
听见她说:“那我这辈子也成不了他们那样的佛,我是放不下你的。”
他心中寂寥空空,原来是从未拿起过的人,从何谈起放下。
到晚上,电话催促,被季末然接通。
“你没来,我并不意外,那么些年,也不知道是你藏着她,还是她藏着你。”
“那现在就由我安排,两天也到了吧,明天你和舒幸见一见,吃吃饭,逛逛商场……如果都不讨厌对方,婚事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季末然沉默等着电话被挂掉,他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了一个电话:“明天,你帮我个忙……”
说完,那边兴事冲冲地答应了。
季末然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漠然回房。
乔默洗完澡刚出来就闻得一阵刺鼻烟味,随后就被拉到床上,灯关了,他们十指相扣。
乔默再醒过来的时候宛如被要了条命,罪魁祸首,却不知什么时候跑的影儿都不见了,她本想赖一天床,却没想到会接到郁云的电话……
她记忆里,这个妹妹一向不待见她。
但却是季末然那一边的人。
郁云说:“嗨,本小姐不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是本小姐需要一个导航,本小姐对这里不熟悉嘛,本小姐给你个机会,你出来,带本小姐去你们这儿最不把钱当钱的商场逛一逛,记住我要去的地方必须是最不把钱当钱的商场哦,那样才配得上本小姐。”
乔默笑了笑说:“好的。”
挂了电话,乔默起来走到浴室只觉得也没走几步,一身骨头都要碎了,她忍着酸痛,打开了淋浴。
季末然,她决定今晚让他睡!沙!发!
乔默收拾好自己才去和郁云碰面,带着这位妹妹去了她自家的商场。
逛了一路,乔默为她买单了一路,她们经过一家珠宝店,乔默拉郁云走进去,刚要给她好好挑的时候,愣住了。
郁云喊了声:“季大哥!”
乔默的正前方,季末然和一个淑女行装的女人停在了手戒柜面前。
乔默,充分地人如其名了一次,沉默地看着此时此刻本应该在公司的季末然,心中乱了,乱得她连目光都茫然起来。
郁云跑了过去,对季末然身边的女人颔首:“姐姐好,我是郁云,季大哥跟我哥哥郁风是朋友,我就算是他们的妹妹吧……”
“你好,我叫舒幸。”女人长发披肩,看了眼季末然,微微低头:“是末然的女朋友。”
季末然看着乔默。
乔默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猛地回过神,她脸色苍白,原来人难过了,血色失尽不过是转眼的事。
经理拿着高定绒盒走过来。
“先生,女士,你们眼光真好,这对情侣戒指非常适合你们的手型呢……”
乔默眼风一扫,她今天穿着平底鞋,一步一步平稳地走上去。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郁云旁边,再没看季末然一眼。
郁云指着绒盒里那一对看上去设计简约但却不觉得单调的钻戒:“姐姐你选的吗?你眼光真好好。”
“是啊。”舒幸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头发。
舒幸吗,无害起来的模样,是每个男人都难以抵抗都想要保护的女人了,连她都觉得,真的挺美的。
乔默望向那一对情侣戒指,突然不好意思的样子抬手动了动黑发旁的木簪:“初次见面,不好意思,这对戒指,我要了。”
舒幸诧异地看向出声的人:“你是……”
郁云皱着眉:“乔默,你要什么要,这是人家看中的东西,先来后到懂不懂?”
乔默的手从木簪上移开对郁云笑了笑:“你这小白眼狼,这一路过来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现在一口一个姐姐叫别人,那你把我当什么?”
郁云冷冷一笑:“我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
“你突然联系我……”乔默慢慢转头盯着季末然,“就是为了带我来看这一幕?”
郁云耸耸肩:“不然你以为?”
乔默淡淡地问:“那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郁云说,“谁有空给你演,不过我确实是故意带你看见的。”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季末然有女朋友了,只有她不知道。
乔默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疯狂。
她不疯一次都对不起这个疯狂的世界。
季末然就看着乔默的手拍在柜台上,完全不再是他怀里哭得那么厉害的乔默,更不是昨夜柔若无骨的乔默,他看着他的女人直看出几分欣赏之意,听见她说:“这对戒指的主人只能是我,否则我就毁了它。”
“你疯了!”郁云吼,“我本来觉得我挺蛮不讲理的,我今天算见识了!不过是仗着有你哥的遗产在手,你才能那么嚣张罢了!”
乔默对郁云微微一笑,又对不发一言冷冷望着她的舒幸微微一笑:“淑女,怎么好意思跟人抢,你说是吧?”
舒幸:“你!”
季末然看了眼经理:“先来后到的道理,她不懂,你也不懂?”
经理立刻说:“实在抱歉,小姐,我们这儿还有更多更好看的戒指……”
乔默僵硬地盯着戒指:“我只要这一对。”
经理为难至极,哭笑不得:“小姐,那真的抱歉,你去别家看看了……”
乔默看着经理,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是吗?”
经理面色微变。她看见了商场的负责人的名字,却暗暗侥幸也许是看错了……
但不过五分钟,僵持不下的局面便被突然到来的负责人打破了。
来人西装革履,一见到面前这几个贵人心中就发了一阵冷汗,都不是他能惹的人哪!
但他第一个喊的是:“乔小姐。”
接着才喊:“季先生!”
最后对两位女人撑着张笑脸打招呼:“两位小姐好。”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出来意:“这家商场从上到下,都是乔氏的,乔小姐要的东西,我们只敢为她留着,绝对不敢给出去,请你们体谅。”
季末然点点头:“你也不容易。”
负责人为这一句心软,他确实不容易啊,都要养家糊口的,宁得罪客人也不能得罪老板啊……
季末然看着乔默,牵起舒幸的手:“不要了。”
郁云把乔默买的大包小包扔在了地上,孩子气地来了句:“我们去季家的商场!”便追了出去。
在他们要离开之时,乔默仰起头,出声:“站住。”
她伸手,经理立刻奉上绒盒。
乔默把它盖上,来到了季末然和舒幸的面前,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昨夜这个男人还与她十指相扣,她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乔默拿起绒盒,对季末然歪了歪头,然后扬手一抛,绒盒脱手丢进垃圾桶。
“季末然,她们能走,我只当今天没见过她们。但你走出去试试。”
季末然垂眸:“你威胁我啊?”
乔默笑:“谈不上,我是在劝告你,毕竟我知道捅你哪儿你最痛。”
季末然看着她,她眼中已有一丝决然,这决然带着疯意,果然有那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哥哥,到底有点血缘的影响。
季末然松开舒幸,走向她,一步之遥的位置,他抬起她下颚,似笑非笑:“你没去祭奠你父母,跟阎落买钻戒,钻戒呢?不是都戴上手了,藏哪儿了?!不要孩子,不结婚,欺骗我,你的确知道捅我哪儿我最疼,你看你多知道。”
随着他每一个字说出口,乔默所故作的强硬一面也一点点分崩瓦解。
她被他推到一边,他没用力,她却摔在了地上。负责人赶紧上前扶起乔默,乔默重新站了起来。
她一下子又被季末然拉过去困在了怀里,下巴被他狠狠抬起,他摩挲着她的唇角,见她慌张,见她失措,见她伤心,见她忍住泪不掉:“哭起来不是效果挺好的,你知道你一哭,我就会怕,我就会哄你,我就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怎么了?说不定你哭一哭我就跟你解释她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计较你那些秘密了?”
“……季大哥,你们认识?”舒幸走上前。
季末然看了看她:“滚。”
舒幸僵住。
郁云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出来季末然被气到了,也许是那一句“我知道捅你哪儿最痛”,谁都受不了亲近之人这么说话,听到不留情面的“滚”,立刻拽起舒幸,往外跑……
舒幸被带着一路跑出了商场,她甩开郁云的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打给季静,告状,添油加醋地排挤了乔默,告完了状对郁云温婉一笑:“你也觉得那个乔默不是个人吧?”
郁云:“嗯……但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一点?”
舒幸:“有吗。”
有,比如你说乔默拉着季末然大哭大闹像个泼妇。
虽然吧,郁云叹了口气,讨厌乔默的人有她一个,但是把情敌形容为一个弃妇,她真的也是瞧不上这没底气的行为……
舒幸,也不过是一个信口雌黄的女人。
乔默被季末然一把甩在柜面上。
他抚着她的头发说:“你不是很喜欢戒指吗?今天你挑啊,我都给你买。”
乔默闷了口气:“我无所谓这个。”
“怎么会。”季末然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不信,“你无所谓这个,他会带你去买钻戒?你无所谓这个,你会把他送的戒指往无名指上戴?”
乔默知道,今天不让他出口气,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喉咙微滚:“好,我挑,我试给你看。”
经理瞠目结舌地看着画面陡转。
负责人听了乔默的答应以后,给了经理一个眼神。
这明显当事人已经达成了默契了,根本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经理抹了把汗,心想负责人怪不得是负责人,还真是耳清目明,反应力绝了,这场面都能知道怎么搞,她立刻上前带上假笑:“我为您服务。”
乔默随手指了柜子里一枚戒指。
男人在她耳边问:“为什么突然那么老实,因为心虚?”
乔默垂眸把戒指套上无名指:“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他有女朋友,他想给他女朋友一个惊喜,我去给他长眼,试戴一下罢了,我心虚什么。我只不过,是在哄你。”
季末然笑她天真:“你以为我会以为你能跟他有什么?视频里你帮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乔默真的不明白了,抬起头看着他:“你信我,那你还在气什么?”
问完了却陡然明白过来,看着他冷漠的神色,她知道晚了。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那么,我的公主,请继续试戴你的戒指。”
乔默抿了抿唇,把戒指从手指上狠狠地拔了下来,无名指红了一圈:“我不该骗你。”
季末然不发一言。
乔默继续说:“所以你报复我,你让我亲眼撞见你带别人出现在珠宝店,你给我看你送别人情侣戒指,你让郁云骗我你和她是真的,我让你感受到的不爽,你都倒回来让我体会一遍。”
她又一次狠狠拔出戒指,往桌上一拍,“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你让人跟踪我了?”
季末然摊摊手:“是,又怎么样。”
乔默是不能怎么样,但,她真的自闭了,这样的一天,却还不过只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