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然不跟乔默说话了,选择了转身去厨房,做一个家庭煮夫。
乔默站了会儿,放轻脚步跟了过去。
她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洗了一回又一回的小青菜,总不满意似的,其实就是洁癖作怪,就像有的人总要把吃过的碗刷一遍又一遍,不是看碗干不干净,而是看自己觉得行了才会放下。
这类人根本不适合做家务,太耽误时间。
乔默头靠在门上,怔怔地看着他。
“何必呢?”她轻声问。
他转头看着她,又移开视线,继续洗菜,水声中是他在自省:“姑姑曾经对我说,凡事留一线,我没听,或者我听了,但没做到,如果当年我能好好照顾你,我们的孩子现在也应该两岁了,我们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如果那个时候姑姑还在就好了……没有我,她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扯了扯嘴角,“乔默,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他也会依赖人的,乔默心间微疼。
“不会,至少你还有别人可望不可即的财富。”
季末然关掉水龙头,背对着她,神色落寞:“哦……”
“干嘛不反驳我。”乔默真是怪怪的,也太听话了……
“无从反驳。”季末然叹了口气。
乔默的注意力被雨声夺走,她看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怎么又下雨了。”
季末然说:“这几天天不好吧。”
门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喊声,一声一声都是在叫着她的名字。
季末然推开窗,屋内晕黄温暖,屋外大雨淋漓,他看见了站在雨中的周平方。
“乔默,对不起,乔默,请你出来一下。”
季末然被“请”这个字逗笑了。
乔默很不爽,简直想踢他了:“你不许看我笑话。”
她转身就出了门。
季末然也笑不出来了,秉着看好戏的心情状态,干脆也跟过去了。
当人很惨的时候,看到更惨的人,要么悲伤,要么快活,很显然,季末然是后者。
他倚在门口,看着她撑了把伞又带了把伞从他面前走出去,也不知那一刻想了什么,等回过神,他已经伸出手把她拉着靠近了自己。
看着乔默那双水润的眼眸,他低低地说:“你记得回来。”
乔默对上这双黑色的眼睛,“不记得。”
她转头,他却非要得到个答案似的不肯放手。
这拉拉扯扯的很快被门口望眼欲穿的男人注意到:“乔,乔默!”
周平方看着乔默被季末然从背后搂进怀里,乔默微微别过脸,气息微乱:“季末然,你别闹了……”
季末然低声说:“你说你会回来。”
乔默沉默,不肯认输。
“他看过来了。”季末然也不看周平方,像是那边根本没这个人,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他肯定会疑惑我怎么在这里。但是我可以给他答案,比方说我现在吻你,他会怎么想……”
乔默叹了口气,“我会回来,你放开我。”
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季末然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乔默向外走去。忽而转头,看着男人站在风雨口上,衬衫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乱被风吹,他盯着她,无论如何不肯离开。
乔默垂了垂眸,收回目光继续向外走去。
周平方指着季末然的方向,也不想着来的初衷了,张嘴质问:“乔默,你可以解释一下他怎么在你家?”
乔默懒得解释,也不在乎名声,直接说:“周平方,我做了跟你一样的事,不过我跟你的区别在于我是在分手以后做的,你是在还没分手的时候做的。”
周平方按住乔默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爱过我吗?”
乔默无言以对。
“呵。”周平方松开手,失望地看着她,“那你爱他吗?”
乔默淡淡说:“爱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我听说……”周平方突然讲,“除了你,他也有很多女人,的确,爱并不重要。”
乔默脸色微变,看了周平方一眼:“你的话都说完了吧?”把伞递给他,“那你可以走了。”
“乔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周平方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我承认我没抵住诱惑,可是你刚跟我分手就和他在一起,你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我犯错,好得到一个理由理所当然地分开?”
“不是的。”乔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不要乱猜疑了。”
周平方咬了咬牙:“我可以不在意,只要你从此不再见他。”
乔默眨了眨眼睛:“那你能从此不再见杨一吗?”
周平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保证我跟她断了,但她是我的上司,只要我在公司一天,我就不可能见不到她……”
乔默思忖着,仿佛是真心提议:“你能辞职吗?”
周平方苦笑:“乔默,我在这个大城市里立下来不容易,辞职后很多保障都断交了,大环境不好,我也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找到一份工作再适应下来重新让生活走上正轨。她不是调任吗?也许她过不久就走了是吗?”
乔默看着周平方:“那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要一个被别人用过的男人?”
季末然骤然被一根手指隔着空气指了。
“那他呢?”周平方愤怒吼道,“他就干净吗?乔默,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从一而终?”
乔默眼睛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伤心了还是失望:“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对吧。周平方,你走。”
“乔默……”
季末然也没撑伞,就这么走了过来,把女人拉过来,乔默甩开他,转身就回了房子里,不再管他们任何一个人。
季末然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周平方一眼,转身离开。
周平方愤然地冲上去,拉住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几乎歇斯底里:“你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这么侮辱别人的感情吗?!”
季末然看到他动了拳头砸过来,按捺住了本能回击的动作,在雨中,被人一拳打偏了脸……
窗边看着的乔默就这么看着季末然被周平方揍,面无表情。
她倒要看看季末然能忍多久……
这个狗男人想顺水推舟用苦肉计,当她傻的。
但当季末然被推到了雨水地里的时候,乔默看着他不肯还手狼狈地受着欺负的样子,还是心悸了一下。
当年哪怕有人挟持她,也没伤得了他半分。
而如今,他像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一样,随便别人殴打他。
乔默简直要气死了。
“够了!”
周平方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季末然含笑看向乔默。
仿佛他才是揍人的赢家。
周平方把手背在身后,看着乔默有点无措:“我……”
乔默伸手,把季末然扶起来,低声说:“季末然,你赢了。”
季末然像没听见,靠着她说:“疼。我疼,乔默,真疼啊……”
乔默拽紧他的手,把他拉回房子里,对周平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周平方,人你也打了,你不会被追究的,放心回去吧。”
周平方黯然离去。
季末然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嘲讽出声:“他对你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事实上面对诱惑他根本难以抗拒。嗯我知道了刚刚他在揍我的时候都说了,说他不过是犯了一次错,还指责我……”
乔默把季末然狠狠推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责你什么?”
季末然不出声了。
乔默弯腰找出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签,便听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当时是气糊涂了……不然绝不会……”
乔默把棉签丢在了他身上:“周平方有一句话说对了。”
“从一而终对于你们男人来说真的好难。”乔默笑了笑,“你们都是这样,我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周平方也一样。”
“你不能这么不公平,拿我跟他们比。”季末然不服,“我从未沾花惹草过。”
乔默盯着他:“从未?”
“从未。”季末然淡淡地扔出两个字。
“那你被我气疯了那一段时间不算数了吗?”
“……”他点了点心口,“乔默,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作案动机,那时候我想到你,这里就疼,你知不知道,我疼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恨你。”
季末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那么恨乔默这个女人。他几乎恨死她了。
他只想报复她,也让她难过,让她和他一样,痛苦不得解法。
乔默眼睛微热,他拽住她的手,“就不说你哥风流了,只说周平方,他根本抗拒不了外头的诱惑,乔默,拿我跟他们比,有可比性吗?”
乔默:“放手,自己涂药。”
“哦。”季末然乖乖地松开了手,拿出一根棉签,沾着碘伏看着她,“你不帮我,我不知道涂哪儿……”
乔默也懒得给他拿镜子,拿了他手里的棉签轻轻涂着他破了的嘴角,“待会儿吃点跌打损伤的药,你就回去吧。”
“我不。”季末然抱住她。
乔默及时把棉签收回去,才不至于戳到他脸上,她无语地靠着他:“你还想留宿?”
“嗯。”季末然笑得像个大男孩儿,吃疼,还是继续笑,他说,“我不想一个人了。”
乔默嘲讽:“你怎么会一个人,只要你想,多的是人陪你……”
季末然沉默了片刻:“没有人,没有别人。”
乔默:“松开我。”
季末然乖乖地松开了,正当乔默以为他会一如往常乖巧装老实人的时候,他这一回却没有了,松开的同时也低下头吻住了她。
乔默手指一松,棉签掉在了地上。
她失神,指腹轻轻搭在他嘴角的伤口上,换得他微怔,掐着她的腰,改了话:“不疼。”
乔默突然说:“季末然,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不放。”掷地有声。
季末然靠近乔默,她伤心地看着他,他吻着她,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乔默闭上了眼睛,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季末然的袖扣随之掉在了地上。
两人却都没空在意。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这句话。
乔默咬牙切齿:“我不信……”
他微怔,更乱来。
乔默推也推不开他,那点跆拳道对付他根本不够用的,她无力地任他摆布:“我要告你。”
季末然笑:“我帮你请律师。”
乔默靠着他就真气得哭了。
“回房间……”
“好。”
两人终于回到房间里,季末然关上门。
哭声一阵又一阵,房间里总算安静。
乔默怔怔地望着季末然。
他到底点到为止,还算是个人。
她抬手按着他嘴角的伤口,他疼得皱眉,四目相对,他却亲吻她:“总算不哭了。”
乔默推开他背对他而睡。
他却从背后拥住了她。
莫名……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诉衷情的憋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