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就是我的爷爷。
我对爷爷有陌生感,但只有他能管住耍酒疯的父亲。
印象里爷爷最疼爱我哥哥这个长孙,对待其他的孙辈就差得远——我只记得爷爷和我相关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八九岁的时候,爷爷带我去市里大舅家找母亲。
那是一次父亲耍酒疯后,母亲终于大失所望,决定与父亲离婚,娘家人也是万分支持。
市里的大舅和舅妈更是把妈妈接到家里,阻止父亲和母亲见面,直到父亲同意离婚。而爷爷想借我唤起母亲对我的舐犊情深,回心转意,回归家庭。
我和爷爷站在市里的天桥上,汽笛声由远及近,火车呼啸着从我们脚下开过去,又驶向远处。
城市的夜幕下霓虹闪烁,各种声音此消彼起,让人心难得平静。迷路的爷孙俩扒着天桥的栏杆,茫然地望着火车驶去的方向......
第二件事发生在爷爷家。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我用白粉笔在水泥台阶上写下四个大字“藏在哪里”。爷爷经过伫足看了又看,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写的真好!”
我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扭捏起来,脸也微微泛红,心里那个美劲儿无以言表......
爷爷的夸赞像蜜一样缓缓流进我的心田,那真是一种甜甜的幸福。
第三件事是叔叔家的三个孩子群殴我时被爷爷看见,他呵斥这三个堂弟妹,让他们住了手,又对着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婶婶质问道:“你就这样看着?”
婶婶拉长个脸,转身进屋去了。
爷爷有一张较年轻时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四十岁左右,上身穿一件无袖的连襟褂子,裤腿儿好像是匆忙撸下来的,没整理太利索。肩上还扛了一杆锄头,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裂着嘴露出一排牙,笑容可掬。
在我的记忆里,在现实生活中,我不记得爷爷笑,但记得他骂父亲......
那次,我骑在墙头上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那是傍晚时分,因为有重要的事,所以屋里的电灯早早地亮了。
屋里的一切我看得分外清楚——母亲坐在椅子上抽泣,爸爸站在爷爷和奶奶中间,垂着双臂,像是挨批斗似的将头低到了胸口,以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想来是非常沮丧的!
我奶奶嘴里骂着,用干瘦的手狠狠拍打着父亲的后背......父亲就这么挨着,不动也不吭声。
爷爷愤慨地把还剩半瓶酒的酒瓶摔在地上后指着父亲的鼻子大骂,父亲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看到此时父亲的样子,早忘了他耍酒疯时的可怕、可憎,只觉得心疼、自责和愧疚——爷爷和奶奶又是我喊来的。我的心口隐隐作痛,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墙头上......
爷爷突然指了指外面墙头上的我,对爸爸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懂事了......你还这样,你能给孩子做什么好榜样呀?”爷爷是大队队长,他教训起人来是很有一套的——软硬兼施。
爷爷有五个子女,父亲是老大,日子过成如此这般,可想我爷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更可气的是,其余的四个也照样不省心,各有各的作妖本事......所以,我真得难见爷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