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的寒冬,在JL市远郊的乡村里,一个皮肤黝黑、眼睛圆溜、长相可爱的小生命悄悄诞生了,他就是张伟德。和许多孩子一样,他出生在普通的农民家庭,只因上有兄姐所以不受父母的待见,不过儿时的他并不懂这些,脑子里只想着吃和玩。
东北的春天虽然来的有些晚,但只要大雪融化后,树林立刻染成一片绿色,花儿盛开、鸟儿鸣笛、万物生辉。每到这时候,小张伟德喜欢跟着大哥一起爬上家门口的大树,用弹弓打麻雀、捉皮虫给小鸡吃;到了孩子们喜欢的夏天,一向怕热的他又会不停央求大人带他去村外的小河边,游泳抓鱼,好不快乐;入秋后,他和兄姐常常被母亲和外祖父带抓到农田里帮忙割玉米、收粮食,日子虽然忙碌却也过得充实;等迎来了漫长的冬天,他终于可以裹上厚棉袄跑去千里冰封的松花江,尽情地滑冰、支铁圈,玩到黑夜才肯回家。
无论是在外玩耍还是在家干农活,个子矮小、身体孱弱的张伟德每次总是落在最后,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度过快乐的童年。直到上了小学,他的认知开始发生了变化,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劣势,久而久之他不再同孩子们一起出门玩耍,而是选择留在外祖父身边学习知识,增长见识。
张伟德的外祖父并非是普通百姓,年轻时曾是赫赫有名的国民党少校,战争时期曾管着一个营的士兵,在东北当地小有名气,也有过人生的巅峰时刻。只是世事难料,就在四平保卫战中他不幸成为共产党的俘虏,最终选择“大义凌然”回归农村,和童养媳老婆过起了普通农民的生活。从此以后中年不得志的外祖父一直郁郁寡欢、无心做事,家务、农务都由老伴操持,子女们长大后老伴也因病去世。过了几年经媒人介绍,本以为能赶上一段黄昏恋,可惜外祖父国民党的身份被邻居扒了出来。儿女们因此受到牵连,有的远走他乡,有的断绝关系。只有他的大女儿也就是张伟德的妈妈不忍父亲孤独终老,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最后连出嫁也一起带上他。
而张伟德的父亲表面对外祖父客气,实则非常见外。他生怕全家被岳父的特殊身份所影响,不仅将老人安排在后屋的小房间,还不让大儿子和二女儿与之亲近。直到他在医院的临时工作转为正式员工,才勉强同意岳父照顾刚出生的老三。因此张伟德的童年比别人多了外祖父的教育和陪伴。外祖父曾经也是读过书、打过仗、见过世面的人,比那些普通农民甚至农村老师都懂得多。碍于他的特殊身份,无人愿意与他交流,他只能将一腔热血和渊博学识都传授给唯一听他话的外孙。外祖父给张伟德取了“自忠”作为他的小名,希望他能忠于自己,不受世俗约束。
上学后的张伟德性格变得内敛、稳重。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和独立思考,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是和外祖父一起住在后屋,但是他很清楚父母并不疼爱他,每回家里有好吃的好穿的,首先想到的是大哥和二姐。轮到他时,只剩下残羹剩饭和粗布麻衣。就连过年吃饺子,只有兄姐才会吃到硬币。自从四弟出生后,父母更无暇关心他,有时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在家里,他就像是个多余的人,每天几乎都待在后屋,有时连父母的影子都看不到。为此,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介怀。
好在外祖父对他疼爱有加,自从他上学后就不再让他帮忙农作,一有空就拿出私藏的书籍给他讲述历史、政治。在外祖父的悉心栽培下,张伟德小小年纪就比同龄人要聪明,不仅古诗背的溜,数学也算得准,尽管是班里年纪最小的,每次都考全班第一名、奖状贴满家里的墙壁。也许是因为书看得多了,没过多久张伟德就带上眼镜,再加上四肢不发达、做事不利索,所以很不讨大人们的喜欢。不过他没有气馁,反而加倍努力学习,立志用知识改变命运。小学毕业,为了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外祖父托关系让他去JL市的一所中学念书。只是路途过于遥远,必须绕过一座山再走上10多公里才能到达。春秋天上学,单程徒步就需要3个小时,到了寒冬更是负重前行。
冬天的清晨,天还没亮,张伟德就得穿上厚重的衣服和旧棉鞋,顶着鹅毛大雪踏上求学之路。每次都因地面太暗,脚下的积雪太厚,他总是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有时甚至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身体早已冻僵、脸色也变得苍白,晚上到家才发现额头、膝盖、肘弯都是大大小小的乌青。时间一长,他实在忍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艰辛,萌生了回村读书的念头。外祖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后并没有责骂他,而是拿出了压箱底的私房钱带着他坐车来到JL市里最热闹的地方:河南街。
刚到河南街,张伟德就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高耸雄伟的建筑、宽阔整洁的马路,就连来往的行人都穿着艳丽、神清气爽,这让他既羡慕又向往。外祖父在百年老店的小商城里买了一块小蛋糕给他,两三口就被全部吞下,那松软的口感、浓郁的香气是他从没尝过的美味。两人穿过马路来到了江城广场,看到广场中央的雕塑和卢边上的邮电大厦,张伟德再次惊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气派的场景场面,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所有的烦恼全都抛诸脑后。
当祖孙二人站在吉林大桥上,俯看波涛翻涌的松花江、倾听汽车飞驰的速度时,张伟德终于明白了外祖父的用心良苦,并下定决心要留在市里读书,将来考入大学才能离开农村,过上城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