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顾文暄真的是来辞行的，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是他从A市科技新区CBD项目上摸出来的。当中一些见解确实是一针见血，直接说出了建名集团工程部当前的弊端：臃肿、官僚、故步自封，他不想把这样的队伍带到B市会展中心的项目中去。那是建名集团第一个总承包的项目，业内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但凡有什么纰漏，会对建名的声誉带来巨大的冲击。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马上将设计部和工程部独立出去，成立子公司。项目组可以先做项目的前期工作，等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子公司也能建起来了，届时建名集团再以分包的方式将设计和施工分给设计公司和工程公司，让他们独立运行，自负盈亏。当然了，关键是给子公司管理层相对独立的自主管理权。”

　　林晓岚有些吃惊，其实包括她在内的不少董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是不敢给林松年吃定心丸，更不敢定时间表，都在等林松年自己做决定。

　　林松年陷入了沉默，半晌说道，“行了，就这么做吧。成立子公司的事我会交给杨总落实，至于项目的前期工作，你和小岚都要跟紧点，一旦和子公司成立的进度脱钩，会很影响建名的形象。”

　　顾文暄点了点头，再坐一会起身就要走，林松年叫老周送他但他坚辞不受，说打个车回去就行了。林松年也不好勉强，便叫林晓岚送他走出小区。林家在A市近郊的一处高级江畔别墅区里，环境清幽、草木繁盛，老实说如果没人带，他也找不到路出去。

　　夜晚的江风有些凉，林晓岚不禁抱了抱双臂。

　　顾文暄想像小甜剧里那样浪漫地给她披上外套，可是他没有。九月的南方还是大热天，谁会带外套？

　　“就送到这吧，剩下那段路我自己看路标走出去。”

　　“那怎么行，万一你走丢了，爷爷要怪我的。”

　　“林总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山沟里长大的孩子，什么山头荒林没去过？光靠月亮和星星也能分辨出东西南北来，怎么会迷路？”

　　林晓岚抿嘴思索了一会，点头道，“好吧，那你看着路标走，找不到路就给我打电话。小区里是不让空载出租车进来的，所以你要走到小区门口才能打到车。”

　　“林总，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号码，也没有你的微信，方便加一个吗？”顾文暄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向她咧嘴笑了。

　　林晓岚真有些哭笑不得，“公司通讯录不是有我的号码吗？”

　　“那是你的工作号码，我想要一个可以二十四小时联系到你的，真正的联系方式。”

　　“顾先生，我只有一个号码，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只用一个手机号。”

　　“哦，那就加个微信吧，通讯录的号码我试过了，没有对应的微信号。”

　　林晓岚真要笑哭了，“顾先生，我觉得我可以跟你科普一下小知识。在微信刚开始兴起的时候，就是姐姐我读大学的时候，注册微信号是不需要绑定手机号的，所以我的微信一直都没绑定手机，你当然搜不到。”

　　顾文暄笑了，“原来如此，谢谢晓岚姐科普，那现在方便扫一扫我的名片二维码，加一下我吗？”说着，他又扬了扬手机，屏幕已经是二维码界面。

　　林晓岚没好气地扫了扫，添加了顾文暄，然后展示给他看，“怎么样，好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顾文暄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确认一下他的朋友圈权限为“聊天、朋友圈、微信运动等”，这才递还给她，揶揄道，“岚岚，不要将我剔除在你的生活圈之外哦。”

　　“放心，我没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很少设置屏蔽。”

　　“好，那我走了，你快回去了，别冻感冒了。明天去B市的行程，我亲自开车，你放心吧。九点公司停车场，我等你。”说完顾文暄转头就走了。

　　林晓岚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这话有些暧昧，等她？又不是只等她一个，明明是等项目组的人一起出发啊。可是她又觉得这话让自己心里暖暖的。这样的自己似乎有些可笑，她晃了晃脑袋，转身回家。

　　林松年没有给顾文暄展示车技的机会，自从那次车祸后，林松年便叫行政部修订了出差交通工具使用条款。规定出差一律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在出差地需要用车的，按需租车，公司报销费用。

　　所以顾文暄没有开上那辆梦想中的埃尔法MPV，没人知道他有多难过。

　　B市会展中心的项目由建名集团总工程师刘和风亲自挂帅，出任项目经理，各个专业各派一名资深高工任副经理。这个项目组可谓建名集团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项目组。

　　负责市场工作组的副经理是林晓岚，这是她第一次独当一面。陌生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节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再加上竞标前期顾文暄车祸住院，她错过了，当中的一些细节她不是很了解，便让她觉得更加困难。

　　深夜十二点，项目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顾文暄敲敲房门，“林总，我能进来吗？”

　　林晓岚头也不抬地回道，“进来吧，什么事？”

　　“我是想问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林晓岚抬起了头，反问道，“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顾文暄笑了，“我觉得我们的对话有些无聊。不如这样吧，你可以把目前正在纠结的事情跟我说一下，看我能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林晓岚看他真诚的样子，便说道，“好，我也希望你有解决的办法。现在的问题是，会展中心的规划是有了，但是地块却还没有平整交地，原因是涉及地下管道的迁改，而这些管道业主单位又有好几个。市政府开了几次协调会，总有困难推不下去。”

　　“万事开头难，之所以推不下去，是因为没有任何一家单位愿意先动自己的管道，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所以接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在等。”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觉得应该先下班，回去睡个好觉，然后再想。”

　　林晓岚差点被他气死，继续埋头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