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个人喝掉了两瓶马爹利蓝带,林晓岚只是小酌,她的的份额几乎全部转移给了易博滔。喝high了的众人开始起哄,喊林晓岚做“嫂子”。市场部开他俩的玩笑不是一天两天了,林晓岚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是趁他们进入第二轮拼酒的时候悄悄溜到了包间的阳台,晃着杯中的白兰地吹江风。
“指腹为婚”的事外人并不了解,但易博滔消息灵通,还是通过董事长办公室了解到一点事情。他也跟了出来,跟她轻轻碰了碰杯,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问道“在想什么?顾文暄吗?”
林晓岚低头,弯起嘴角笑了笑,回道,“什么也没想。”
易博滔凭栏远眺,忽然深沉起来,“我们的学校,也是在江边,后面是阅山,旁边还有阅山湖。毕业十一年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林晓岚有些吃惊,“去年是你们届的毕业十年纪念会,也没回去吗?”
易博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你……也不回去看看江敏学姐?听说她去年结婚了,就在纪念会前不久。”
易博滔仰脖把杯中的酒喝完,长吁一口气,“是的,我知道。”
“是因为她结婚了所以你不去吗?”
易博滔开始朗声大笑,而后拍了拍林晓岚的肩膀,说道,“大小姐,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师兄,你的络腮胡都要长出来了。”
易博滔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唔,估计是愁的。发愁起来胡子长得特别快。”
“因为B市会展中心的竞标?”
“那还不至于,这项目我十拿九稳。我发愁啊,估计是羡慕嫉妒顾文暄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吧,哈哈哈……”
羡慕顾文暄?有什么好羡慕的?估计他又是在开她的玩笑了,算了,随便吧。
忘时会经营到凌晨两点,不过林晓岚可没想过要陪他们到那时候,她不喜欢饭局。浅尝辄止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追醉呢?追醉就算了,为什么要喝到不省人事呢?临走之前,易博滔已经醉倒,她叫了代驾,安排还算清醒沈圣杰坐他的车送他回去。
可是易博滔有些不依不饶,扶着车门紧紧拉住林晓岚的手不松手。
沈圣杰哪会不懂他老板的意思?“嘿嘿”笑道,“林总,要不您送易总回去吧,您看他都醉成这样了,即使想对您做点什么也做不成了吧。”
林晓岚有些为难,抬腕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她并不是担心易博滔会对她怎么样,而是她给自己定了规矩,绝不能晚于十二点回家。一个人在社会和职场上摸爬滚打久了会迷失,抵抗这种迷失的有效途径便是规律和规矩。
这时沈圣杰的手机响了,女朋友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林晓岚也不想他为难,便叫他先回去,至于易博滔,她自己想办法。
作为建名集团的千金,找个靠谱的人跑腿还是不难的。
司机老周破天荒接到了大小姐林晓岚的用车电话,“一骨碌”便起床出发了,二十来分钟便到了忘时餐厅。老周把易博滔扶进林家的黑色宝马7系里,细心地给他扣上安全带,麻利地就出发了。至于易博滔的车,停一晚在忘时的停车场也没什么,这点停车费易总还是付得起的。
那个代驾就顺其自然地帮林晓岚开车了。她回到家不久,老周也回来了。问过已经把易总顺利送回了家,她也放心了。老周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姐还是太善良了。”
什么意思?难道易博滔还真想把她拐回家?呵,她林晓岚从来就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A市国际机场,从马来西亚吉隆坡飞来的班机顺利降落。
林松年祖孙三人亲自去迎接许建中夫妇,接到人后直接驱车到济民医院。
主管医生介绍了一下顾文暄的情况,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虽然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但从各项指标数据来看,生命体征算是平稳了,如无意外,会醒过来的。
许建中放了心,但他会等顾文暄醒了再走。许夫人把林晓岚拉到跟前,细细地打量,又夸奖又赞叹,直说是许家、是文暄的福气,当晚在饭桌上便把一对翡翠玉镯郑重地交给了林晓岚。这是许家长子嫡孙一房代代相传的,理应交给未来长孙媳。
很有时代特色的一个传承仪式,是小时候听奶奶讲的故事里才会有的情节。她想起了去世好几年的奶奶,奶奶临走前还念叨着没喝上孙女婿茶,林晓岚眼眶有些发热。许夫人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担心情况不明的顾文暄,也挑动了她的伤感神经,不自觉地上前搂住了林晓岚。
一些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连结,经常在生活中上演。中国人是勤劳的,他们的足迹几百年前就已经遍布全世界。明明已经分开了几百年,间隔了几千里,可是靠着乡音和方块字,唤回浓重的亲切感只需要一瞬间。
顾文暄醒过来的时候是懵的,眼前的人都不认识,一位端庄的中年妇人把林晓岚的手塞到了他手里。他有些惊愕,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会做这种暧昧的梦呢?!虽然,这位既有工科生的严谨又有成熟女性从容的林总,在给他配领带的时候就让他一见难忘。
他觉得脑袋隐隐地疼,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们所说的,南洋、许家、许建名、走失、重遇等等信息,他需要静一静。
接过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候的许承业,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得不说,自己和照片中的人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面试那天,他穿起南洋风格的复古西服的时候。许建中问他父亲的事,可父亲早已去世,他的记忆里,父亲只是一个照片里的形象,他答不出来。他们所说的事,对他而言都是颠覆性的,昏迷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山沟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从大一开始便靠奖学金和做家教完成学业。在他那个家里,只有年迈的奶奶和孀居多年的母亲,和南洋的大家族许家,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