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批的第三个了，林晓岚翻开简历，首先看到的是学历，H大土木工程本科，Q大土木工程研究生，结构工程方向。从左往右扫过去，证件照有些眼熟。

　　是他！

　　“面试官好，我是六号，顾文暄。”

　　林晓岚抬头，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住了。

　　钱飞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他的简历，机械地发声，“请自我介绍一下吧。”半晌好像没听到声音，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皱眉看了会眼前的小伙子，这才发现对方好像在盯着坐在中间的林晓岚。

　　这年头小伙子都这么直接？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就肆无忌惮？林晓岚是他能觊觎的么？！

　　“顾文暄，”钱飞提高了声调，“请自我介绍。”

　　“哦，抱歉，我刚在打腹稿。建名集团是A市最有潜力的建筑公司，我很珍惜这个面试机会。”

　　林晓岚故做认真地听着，可事实上她两耳嗡嗡地响，对方说了一大堆参与的的项目和奖项，她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不过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坐在右边的老韩，他对这些项目和奖项似乎很认可，不断地点头。

　　三分钟自我介绍结束了，老韩询问林晓岚的意见，是否开始专业提问。林晓岚终于调整好了状态，示意老韩开始。

　　老韩和顾文暄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她居然也听懂了七八分，看来本科时候拼老命打下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也验证了那句话老话，读书要趁早，年轻学下的东西是刻在脑子里的。

　　老韩问完，向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接着是人资部的一些例牌问题，最后，该她提问了。

　　顾文暄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她。

　　林晓岚忽然不想问之前那些问题了，她抛出了一个新问题，让钱飞和老韩都有点愣住了，这问题对一个才二十六岁，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有点难以回答。

　　“你觉得建名集团未来三年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顾文暄却比较淡定，沉默地想了一会才说道，“既然是集团公司，那未来必然是朝着设立分公司或子公司的方向发展。而且建名集团现在的规模已经很大了，部分项目已经去到省外甚至是国外的东南亚地区，靠总部调度鞭长莫及，成立子公司是必然选择。”

　　这话简直说到老韩心坎里，这几年他渐渐力不从心，这么多工程靠他一个部门撑着，不累死已经是偷笑。可副总经理钱飞就不高兴了，成立分子公司，这不明摆削他的权么？老虎放出去了，还会俯首帖耳吗？

　　钱飞在林晓岚耳边小声说道，“小小年纪便口出狂言，就不会是踏实肯干的人。”

　　林晓岚不置可否，点点头结束了这场面试。剩下的两个人很快也面完了，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中午时分。她揉了揉太阳穴，想不到面试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爷爷七十多岁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的精神事必躬亲？

　　八个人里挑一个，顾文暄应该没问题吧。她看着桌上的面试结果记录表，然后把这个名字圈了出来。

　　合上文件夹，正想闭目养神一会，秘书小吴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跟她汇报一件事。

　　“董事长刚下飞机，叫您马上去他办公室等他。”

　　刚从上海参展回来，怎么也不休息一下，多大年纪的人了，难道真要为这个企业鞠躬尽瘁？林晓岚应了一声，便整理了一下面试记录，出门去了。

　　董事长办公室在十一楼，大门已洞开，等着主人归来。这办公室外面是一个三十见方的空中花园，摆了茶几桌案、花草盆景，采光非常好。林晓岚一走进去就看到了花园里正在泡茶的人，她的直接上司，市场部总监易博滔。

　　她径直走到茶几旁坐下，半开玩笑道，“董事长还没回来，你就像个主人一样坐在这了？”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我这是泡好茶等主子回来呢。刚私微了杨总，说老爷子已经到宁海大道路口了，我们是宁海大道3号，你说他还有多长时间就到？”

　　易博滔是高她三届的师兄，不过没有读研，本科毕业就进了建名集团，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时不时地就叫自己的师妹林晓岚做大小姐。他文理兼修，才华横溢，却有些玩世不恭，大学时便是这样。林晓岚有时候并不很能分辨他哪些是玩笑哪些是真话，于是干脆给自己定个规则，除了学业和工作以外的话题，全部当玩笑好了，免得别人说笑她却认真，多尴尬。

　　“喏，这是老爷子喜欢的武夷山岩茶，试试吧。”

　　林晓岚小抿一口，岩骨花香，溢满口腔，上上品，“师兄在厦门出差的时候消失了一整天，三更半夜才赶回来审方案，莫不是找茶去了？”

　　“谁叫老板喜欢呢？”

　　“你对董事长，很不像你的风格。”桀骜不驯的一个人，要他对另外的一个人恭敬是不容易的，更何况是多年如一日的恭敬。

　　“董事长很有才华，也很有毅力，当然值得尊敬。说说上午的面试吧，这已经是第三拨了，找到老爷子想要的人没有？”

　　“唔。”林晓岚不想聊这个话题，应了一声算是交代了，接着马上端起茶盏，埋头喝茶，“师兄，我觉得你如果哪天不想做建筑了，可以去卖茶，一样可以做行尊。”

　　“哈哈。”易博滔笑了，亮白整齐的牙齿配着四周茂密发青的须根，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聊上了？”

　　清朗的声音响起，两人连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迎候茶室的主人，建名集团董事长，林松年。

　　迎面走来的老人头发花白，却身形挺拔，两眼矍铄有神，着一套深灰色的西服、藏青色的领带，脚步沉稳有力，声音亮如洪钟。

　　林晓岚扶他坐下，拿主人杯接了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

　　“董事长，”在公司里林晓岚一般称呼他为董事长，除非是只有他二人的场合才会叫他爷爷，“早上面试结果我整理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哦，对，这事是挺急的，拖了有些日子了。不过我之前就说了，这次的人选你决定。”说着便把文件夹接了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确认。

　　事情的发展好像挺顺利的，林晓岚松了口气。

　　“岚岚，这事着急是有原因的，我们要开始竞标了。”

　　易博滔瞬间正襟危坐，认真问道，“董事长，您决定竞B市会展中心的项目？”

　　“是的，以E+P+C的模式，即设计采购施工总承包。未来，我们还要做BOT，即建设-经营-移交模式。这次参展，看到了我们与国内外一流建筑商的差距。随着我们国家城镇化改造的推进，未来几年的建筑项目只多不少，到时会吸引更多的大型建筑公司入市竞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再不升级，就会被市场洪流淹没。你们俩马上启动竞标方案，岚岚，把新招进来的这个人带上，尽快组建项目组，去B市驻扎吧。”林松年敲了敲文件夹，给林晓岚增加一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