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逛完商场，刘佳妍去了顾梦瑶家。晚上睡觉前，两人躺在床上敷着面膜说话。

　　刘佳妍一直挺好奇的，顾梦瑶初二就没了父亲，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然而做闺蜜多年，深怕触及顾梦瑶心底的伤疤，刘佳妍一直不敢问。如今看到顾梦瑶神情淡然，她忍不住问：“你妈再嫁，你心里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见顾梦瑶愣了一下，刘佳妍说：“我以前挺不理解我哥，虽然他不是我妈亲生的，但我妈对他比对我还好，而他却视我妈为敌人。现在我突然明白，就因为他觉得我妈抢了他母亲的位置，造成他母亲心情抑郁酒驾车祸。这种事搁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无法释怀吧。”

　　顾梦瑶默了默，说：“你知道我爸是怎么去世的吗？”

　　刘佳妍一怔，她只知顾叔叔因公殉职，具体的细节不甚了解。

　　顾梦瑶淡道：“他当时在抓一名毒贩，那个毒贩是惯犯，认得我爸，身上带了枪。”

　　简单的叙述，刘佳妍完全能想到当时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后来那个毒贩抓到了吗？”

　　“抓到了，判了死刑，但是那又怎么样，我爸已经死了。”

　　“如果是我，我会觉得很解气，至少能告慰你爸的在天之灵。”

　　顾梦瑶淡淡耸耸肩：“人死不能复生，恨解不了问题，活着的人，还得去面对每天的生活。”

　　刘佳妍转过脸对着她，因为贴着面膜，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但刘佳妍能感觉到，顾梦瑶说这话时有多无奈。

　　谁都不希望悲剧临到自己或身边人的身上，可是事情已经发生，除了勇敢面对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刘佳妍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面的话题，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顾梦瑶。这种事如若不经历，旁人的任何言论看法都太轻浮苍白。生命是人生最高深难测的话题，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明白。

　　然而沉默的间隙，顾梦瑶却说了句发人深省的话：“一个生命离开的意义，是要提醒那些还活着的人，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过。”

　　刘佳妍不大听懂。

　　“唯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我爸去世这件事，对我最大的提醒就是，要好好活着，珍惜每天平凡的日子，多去爱身边的人。”

　　“所以，对这件事，你做到释然了吗？”

　　顾梦瑶点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妈能过的幸福。”

　　刘佳妍点头，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但是幸运的是，没有像许多遭遇人生打击的人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弃，顾梦瑶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好。连她都如此，自己遇到的那些小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思及此处，刘佳妍好奇地问：“既然你妈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你呢，假使说明天赵泽成突然跟你求婚，你会紧张吗？”

　　顾梦瑶一愣。这个问题她的确之前没想过。她沉吟片刻，答：“我想我会答应。”

　　“啊？这么牛掰？”刘佳妍惊讶地撕下面膜，从床上坐起来，侧着脸看仍躺着的顾梦瑶。“你不是说婚前要擦亮眼睛？你就不怕自己看走眼？”刘佳妍转念一想，心想以赵泽成的优秀程度，看走眼概率太低，于是又说：“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万一婚后发现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或者发现你们俩不适合，那该怎么办？”

　　顾梦瑶想了两秒钟，答：“好和不好是相对的，感情本来就是感性的，无法用物质、外在条件和环境来衡量。我不太认同那种寄希望于靠婚姻改变命运的投机心理。婚姻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感情的维系也要靠爱，如果一切都是功利主义，那便失去了婚姻的意义，那样的家庭必然挑战重重。眼下我对赵泽成的爱很坚定，他亦是，我觉得这就够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还远着呢，谁能预料得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现在。”

　　刘佳妍用力点头。

　　“如今有你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少，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闭了灯，顾梦瑶已经睡着了，刘佳妍却睁着眼，还在回想刚才顾梦瑶的话。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以为是林栋，却发现居然是赵泽成：“明天中午能否帮我个忙？”

　　次日一大早，刘佳妍就把顾梦瑶从床上揪起来，“亲爱的，过两天是你生日，你又不在上海，今天我提前请你吃饭。”

　　“这……”

　　顾梦瑶有些迟疑，昨天她已经陪刘佳妍逛了半天商场，倘若今天再不陪赵泽成，他那应该会介意了吧。

　　刘佳妍开始撒娇磨她：“哎呀，去吧，去吧，你说我们做闺蜜这么多年，哪年不是互相给对方过生日，这是闺蜜约定俗成的惯例，怎么能破坏。”

　　顾梦瑶无奈地看了眼手机，见并无赵泽成的信息电话，于是勉强答应：“好吧。”

　　出门前，刘佳妍煞有介事地翻了翻顾梦瑶的衣柜，找出一件白色羊毛修身连衣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和珍珠，风格甜美优雅，丢给顾梦瑶，说：“喏，穿这件。”

　　然后又从梳妆柜里翻出化妆品，准备给顾梦瑶化妆。

　　顾梦瑶颇为稀奇：“吃个饭，干嘛这么正式？”

　　刘佳妍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吃饭也要讲究仪式感嘛。”

　　一小时后，她们抵达旋转餐厅。站在门口，顾梦瑶微微错愕了一下。难道今天餐厅没有顾客吗，还是歇业了，怎么里面空无一人？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刘佳妍，她的表情很奇怪。

　　刘佳妍突然打了个响指，餐厅的灯光亮起，她像受了蛊惑似的跟着刘佳妍走进去。

　　餐厅放起轻音乐，墙上的白色幕布缓缓降下，上面出现一段视频。

　　画面是夏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高耸入云的摩天写字楼以及人来人往的咖啡厅，赵泽成低沉柔和的独白响起：“五年前的清晨，我在公司楼下咖啡厅遇见你，那天你来公司面试，刚刚步入职场的你，一脸生涩稚嫩，却为面试做足准备。从那刻起，我开始默默关注你。五年的共事，让我们从并肩作战的同事变成值得信赖的朋友，我渐渐不再满足于只做你的朋友。我默默靠近你，爱护你，并努力让你爱上我，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虽然五年的时间长了些，我们相恋仅仅只有数月，但是算上共事的日子，我们已足足相识2000天。从你接受这份爱开始，我的生命便充满鸟语花香，人生变得丰富而有意义。期待未来我们能一起享受岁月静好，人世安稳。”

　　这时，幕布亮度暗下。赵泽成手捧玫瑰花束由远及近，翩翩而来。他身穿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犹如从画中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雷辉、艾婧、林栋，他们的手中推着奶油生日蛋糕的推车，蛋糕中央立着一对身穿礼服拥吻的新人，正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声中愉快地旋转。

　　赵泽成缓缓走到她面前，突然单膝跪地，抬头仰视她，单手捧玫瑰，另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柔声说：“梦瑶，嫁给我吧！”

　　顾梦瑶一愣，惊讶地捂住嘴，嘴角却溢出一丝微笑。在大家的掌声里，她慢慢点头。

　　赵泽成心头一松，抑住狂跳的心脏，起身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恰在这时，赵泽成的手机上弹出一个视频电话，顾梦瑶无意扫了一眼，倏地怔住。

　　乔宸光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屏幕里：“哈喽，梦瑶，泽成是辗转通过几个校友交流会找到我。在此之前，为你单身的事，我没少着急，如今得知你们恋爱，即将走入婚礼殿堂，我特别高兴。在此我由衷祝愿你们今后的日子幸福美满，最后作为顾梦瑶的娘家人，我对泽成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婚礼一定办在南京，而且呀，逼格绝不能比我的低，哈哈！”

　　 02

　　午餐吃的温馨愉快，饭后大家成双成对离开。最后只剩下艾婧和雷辉。

　　雷辉看向艾婧，挑眉：“搭我的车？”

　　艾婧不拒绝，耸耸肩，痛快上了他的车。行驶在马路的车流中，雷辉问：“你去哪？”

　　艾婧淡道：“把我送到电视台吧。”

　　“今天假期不陪男友了？”雷辉诧异。

　　艾婧无奈一笑，“我们最近在冷战。没有联系。”

　　雷辉默然。过了半晌肯定地说：“这些年，你没什么变化。”

　　“噢，怎讲？”艾婧好奇。原来大学和雷辉恋爱那会，她曾留着一头飘逸长发，分手后她就把长发剪了，后来一直以短发示人，曾经认识她的朋友同学都说她变化很大。

　　雷辉笑，“性子还是这么要强。”

　　艾婧眸子一闪。当年他也曾无数次这么说，最后分手也是因为这点。“要强点不好吗？难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弱柳扶风那种类型的？”

　　雷辉叹口气，无奈一笑，“你看咱俩说什么总说不到一块，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不要太强。如果什么决定都你做了，什么压力都你抗了，那还要男人做什么。适当地妥协和包容，你会感觉到幸福，你说是不是？”

　　“所以这就是你喜欢顾梦瑶的原因？”艾婧侧脸平静地看向他。

　　雷辉一怔，神色淡定如常，“都是过去时了，说这个干嘛。”他不想关心艾婧是怎么知道的，以她的敏锐力，或许刚才吃饭时，他失落的表情暴露了自己。虽然他帮了赵泽成，可那是出于道义和责任，如今看到最后的一丝希望成为渺茫，他的心情无法平复。

　　“是，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艾婧失望地耸耸肩，看向窗外，空气一阵凝固。

　　“其实我建议你好好和男友沟通一下，有时候你害怕的东西，未必有那么可怕，是你把它想的太可怕了。”

　　艾婧默默看着窗外，眼泪不禁在眼框里打转。“前段时间我去了趟南京，找到了我的生父母，他们已各自成立家庭，都不想和我联系。”

　　雷辉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我猜想，他们先前的婚姻过得很痛苦，看到你，就让他们想起不美好的过去。但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是那样的，没准你男友的家庭非常幸福，他们会让你感受到不一样的爱。”

　　艾婧的心里忽然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谢谢你，以前你不会有这种感触。”

　　“年纪大了。”雷辉苦涩一笑。二十岁时候的他，血气方刚，意气风发，以为人生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试错。如今再回首，只觉得青春如昙花一现，失去了就很难找回来。所以他终于学会了珍惜当下。

　　到了电视台，艾婧下车，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正是她的男友威廉，他径直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回家办婚礼，或者暂时接受不了我的家人，我可以等你。”

　　艾婧释然一笑：“谢谢你，不过我想通了，既然我爱你这个事实不会变，那么我答应你，陪你去见你的家人。”

　　 03

　　婚礼前夕，赵泽成带顾梦瑶回了趟加拿大。

　　去之前，顾梦瑶的心情忐忑不安。想到女人一般都喜欢化妆品，她专门从专柜上选购了一套神仙水套装送给赵泽成妈妈，又给赵泽成爸爸挑了一套户外运动装备。还给二老带了几套国产保健品。

　　见了赵泽成父母之后，她彻底宽了心。

　　赵泽成的父母都是上海人，退休后定居加拿大，为人随和，谈吐优雅，让顾梦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赵泽成的母亲早就盼着赵泽成能领回个女朋友，见面自然是分外欢喜，拉着顾梦瑶的手不停地唠家常，如亲姐妹一般。

　　赵泽成的父亲则用拿手的上海菜热情招待并叮嘱赵泽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女朋友。

　　回国后，婚礼如乔宸光当初说的那般定在南京举办。婚礼当天宾客满堂，顾梦瑶的母亲和继父专程从德国回来出席了他们的婚礼。

　　婚礼现场被布置成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场景，从屋顶到地面布满了绿植鲜花，一条缀满鲜花的石子路直通舞台前方的台阶，台阶以上的舞台被布置成西式古典的花园，边缘由围栏围起。

　　开场的钟声敲响，现场响起《致爱丽丝》钢琴曲，舞台中央的幕布缓缓拉开，一架三角钢琴立在舞台一侧，钢琴前坐立的正是新郎赵泽成，音乐行云流水，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如精灵。当乐曲结束，幕布闭合，婚礼进行曲响起，大门骤然打开，在宾客的注目下新娘在新娘母亲的牵手下徐徐进场，当新娘的手被交到新郎手中，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婚礼结束的次日，顾梦瑶和赵泽成一早飞往巴黎度蜜月。刚下飞机，她就收到刘佳妍的来信：“梦瑶，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顾梦瑶看到后脸上露出笑容，把这一喜讯分享给赵泽成，赵泽成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来我们也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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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婧如她先前承诺的那样，随男友去了德国，终于见到了威廉阵容庞大的一大家人。午后，她随威廉及威廉的父母、爷爷奶奶、兄弟姐妹围坐在院落的圆桌前，享受静谧温暖的阳光，干净碧蓝的天空和桌上丰盛的美食。

　　心情愉悦的她，情不自禁地拍了一张背景是桌餐的自拍照片，晒在朋友圈里，几乎同时就收到一串点赞。

　　刘佳妍：“哇，丑媳妇终于见公婆啦！哈哈！”

　　同事A：“你在阳光下晒幸福，而我还在不幸加班ing，祈祷尽快完工。”

　　同事B：“什么时候结婚，等着喝你喜酒。”

　　雷辉仅回复了两个字：“恭喜！”

　　留完言，雷辉放下手机，看了眼手中堆积如山的文件，苦涩一笑，然后继续埋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