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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她是一个可怜而可悲的人

  事实上,此次来锡,本不是张晓莉的分内事儿。

  说来也巧,设计院正好一位同事家里有事儿,没法来锡出差,她便毛遂自荐来顶替的。

  因为,自从那晚加了凌飞的微信,每次张晓莉发微信,几乎都是石沉大海,凌飞甚至连个事后的解释都懒得发。

  这令张晓莉开始慌乱,难道他心里当真已经没了她?难道当年的承诺都是骗人的?

  她明明记得凌飞情浓的时候说过:此生只爱她一人,永远都不会改变。可现在明显是改变了呀!

  张晓莉至今都不会明白,“覆水难收”的含义。

  她也从来不知道当初她的所谓成全,所谓不拖累,从来没有问过当事人自己的想法,从来都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对凌飞如是,李益民也如是。

  她真的很有本事!能把爱她的男人都伤得体无完肤,然后,别人痛得放弃了,转身了,她又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守信;拥有的时候,她任意挥霍别人的情感,直到透支得破了产,她却还不明白自己破产的原因……

  她其实是一个可怜而可悲的人。

  可是,张晓莉却充满自信,当然,她也有自信的资本。

  上帝确实待她不薄,除了自小身体不是太健康,外貌却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再加之聪慧,悟性高,学习成绩优异,常常是被同学家爹娘挂在嘴上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或许,一切太顺风顺水了,父母对她的爱,又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个年代,独生子女并不多见,而她的父母选择只生她一个,却是充满了难言之隐。

  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了再一次怀孕及生产的压力,家里盈余的钱则都变成了她的药费和张晓莉的学杂费。

  然而,无论日子多清苦,张晓莉的衣着从来没有显露出家境的窘迫。

  心灵手巧的母亲虽没有外出工作,但家里的衣服、窗帘、床罩、沙发套,乃至所有桌椅的外套,母亲都能用批发来的廉价面料,变换出精致的物件。

  母亲那独特的审美也遗传给了她,因此,她能花最少的钱,把自己打扮得与众不同,却从不远离美丽,甚至近似于高贵。

  当然,她也听从了母亲的劝告,从来没有把心思花在感情上。尽管,收到的情书也不少,可是,在母亲的监管下,她连拆都没有拆过,就上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把那些信件一次又一次第烧掉了……

  他的父亲,则是一位颓废的中学语文教师,他的颓废,从没有表露出来,是张晓莉通过多年的察言观色,得出的结论。

  因为她知道父亲学识渊博,外貌儒雅,出生于旧时的书香门第。父亲、母亲都是资本家的后代,但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随遇而安,甚至认为,只要能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就是谢天谢地的美事儿了。

  哪怕到了80年代改革开放,父亲、母亲还是惊惧尚存,不敢“胡言乱语”,不谈时政,不多说家长里短,除了谈学业,就是文学,要么分享音乐,要么美学鉴赏,顶多再就是时下的一些菜市,一些水果的价格。

  她大学选择理工科,也是父亲做得决定。他的理由也很合理:学文科不安全,学文的人,喜爱评论政治,喜爱不着实际的风花雪夜,喜爱吹牛又不掂量自己的斤两……那些个喜爱,都不能带给你面包和远方。

  父亲甚至对她喜爱的文学写作,也作出犀利的评定:

  “多少人能像鲁迅一样幸运,他生得及时,死得也及时。你不用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学理科,你只需知道,爸爸不想让你成我的某些个同学。”

  是的,听母亲说,父亲就读的大学是燕京大学,也就是现在的北大,在学校的那些才子佳人中,也未曾被淹没,他的才学可见一斑。

  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故,能让他活得犹如惊弓之鸟,能把一身傲气锁进冰冷的记忆里,只微微露出琐碎的世故和沧桑,还把祖上流传下来的清贵变异成了卑微……

  即便再如何掩埋,他还是把同事间需要的世故演绎得不够完美,甚至有些僵硬,人说,三岁看老,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这性子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由此得知,张晓莉的世故圆滑定是得传于母亲,但骨子里透出的清高与傲慢则来源于她的父亲。

  如今,父母早已离世,她也早就成为孤儿。

  在她稔熟的世间,时常会遭遇孤独的袭击。

  在冬季临近新年,也是她最难熬的日子,那里有她选择遗忘的往事,最不愿面对的痛苦,也是她人生悲情的转折点,亦是她一生的遗憾,一生的痛!

  她只愿这么回忆:母亲离世后不久,那个不久真的很短,父亲抑郁而终,她则遵从他们的遗愿,选择了李益民,选择了面包,放弃了心头的朱砂痣——凌飞。

  而事实却是:父母在大三那年寒假先后离世,她在新年里,被悲恸击垮病倒了,那时条件所限,她家没有安装电话,她也根本无法联系到凌飞。

  而李益民却从寒假一开始就找到了她家,赖在她家附近的酒店里,她父母突然离世,辛亏李益民为她安排了好些繁琐的后事,成为她一时的擎天柱。

  其实,如果不是对李益民心存感激,张晓莉也不会舍得与凌飞分手。而李益民有条不紊地办事能力,更是力证了她父母的世界观。

  或许,一开始感激通过关怀能带来涟漪,可一旦步入婚姻,各种世俗分歧纷至沓来,一个来自异乡、定居在首都的孤儿,要被一个有背景的家族接纳,实属不易的。

  而张晓莉身处劣势,却一身傲骨,从不肯屈服。

  尽管李益民力排众议,至始至终都选择站在她身边,但宠惯了的女人,会把宠爱视作理所应当,一味汲取,哪有不透支的理儿?

  事实上,这世上本没有应该不应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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