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无比艰难,她从来没觉得仅仅是闭眼这个动作都会如此费劲,需要牵动许多块肌肉。
可江易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平静下来,他没有兑现承诺,还是找上门来了。当他推开晴晴房间门的时候,晴晴一开始还以为是赵卉,向他投过去了一个无助又温柔的目光。
但温柔仅仅存在了不到10秒,当她反应过来那是江易,她立马失控的从床上跳下来,对他怒吼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啊。”边说边把他往门外推。
江易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她,这让他心情很复杂,有担心,有心疼,也有受伤,有懊悔,但是他还是用尽量为自己争取向她解释的机会,他知道解决误会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哪怕现在的她极度不淡定,他明白,自己每拖一秒钟,她就会被那些误会多折磨一些,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立刻过来找她当面说清楚。
“能不能至少给我解释的机会。是,我今天是见了她。可是,我从新加坡回来以后并没有联系过她,那张纸条的事情我离开教室的时候就已经忘了。是她通过一些信息找到了我,我今天看到她也很吃惊,可是我也没有多想,这的确是我欠考虑了,所以才会和她一起吃了饭,我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们在新加坡没约上的饭,这不就约上了?很好嘛。”晴晴似笑非笑,可把话说出来那一刻,眼泪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你别这么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你不是还想瞒着我?说和朋友吃饭,聊了很多,聊的很来,聊得很开心吧?”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那一步,我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不妥,让你难过了,但是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什么?你可以昨晚和我卿卿我我,第二天就能和在国外邂逅的女生再续前缘,我怎么就那么傻呢?你一定觉得我很好骗很可笑吧?可为什么要让我这样难过?我可曾伤害过你?”
“你不相信我,你说的话真的很伤人,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的确错了,可是你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我不打扰你了,你现在还是不够冷静,当然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所以我希望你冷静下来以后能重新想一想我的话,我的为人……”
房间里气压很低,他也感觉自己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他绝望地望着晴晴,她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气得颤抖,这让他很担心,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此刻觉得自己离她很远很远,他多想抱抱她,可他知道她一定会强烈的反抗。她毕竟才病好,他并不想让她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她现在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他愧疚了。思前想后,只能离开她的房间,希望这样能让她尽快平静下来。
他推门出去,对在客厅焦急等待的赵卉说:“对不起,总是打扰到你。”
赵卉摇摇头,说:“别说这些,我也想把你叫过来呢,可是她现在情绪还很激动,还是再等等吧,把误会解开了就行。”
“你都听到了,你相信我吗?”被质疑的江易很不好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赵卉这个问题。
“我相不相信你没用,但是,如果你是真心对晴晴的,我一定会帮你。”
江易谢过赵卉,长长的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门。
他从小做事就向来谨慎,因为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生活的经历反复告知,自己不是那种运气好的人。有人可以反复犯错,每次都会有人兜底,可也有的人一生谨慎,也就错了一次,便万劫不复。
他这次虽然不至万劫不复,可他隐隐觉得,这多半不好收场了。上天给他的慷慨果真是有限的,每次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期望,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这次还是砸在了他自己手里,让他格外不是滋味。
走回家的路上,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出门的时候心里过于焦急,只穿了一件卫衣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冷。回到家里,温度反而比室外更低,他分不清是因为心境还是实际的情况。
他走到书房,找到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抽出夹在中间的那张惹事的便签。
明明是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就鬼使神差夹在了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一本书里。他又打开看里面的对话,试图带入第三者的角度去阅读,他不得不承认,这怪不得晴晴,的确让人很容易产生误会和遐想。
他试图串联起这些不经意的举动共同造就的今日的灾难的局面:
他不经意的失联,不经意的把字条塞进书里,后来他们的争吵和冷战,她看到了字条,更要命的是写字条的女孩竟然还主动找到了他……这一切的不经意,诡异得仿佛是上天刻意安排的恶作剧,不过是又一次要把他在意的东西从他身边夺走。
不是向来如此吗?他早该习惯了,可他还是不甘心。他狠狠的把那字条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上面的号码他过去没有添加进通讯录,往后也不会,他不能再犯任何错,任何模糊的态度和行为都是不可以的,他不止一次见识过了上天对他的吝啬,他只能小心翼翼。
江易走后,晴晴已经筋疲力尽,再大的信息量,她也不想再去消化,她很快沉入了深睡。这一觉睡得极好,没有做任何梦,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上午6点——她整整睡了一天。可是过长的睡眠并没有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她反而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灵魂,不想面对需要面对的一切,可还是不得不收拾破碎的心情去上班。
关于是否当代主管的事,她一直没有给丹慧答复,她更倾向于找新的工作,加上近来遇到的事情比较多,也就一直拖着。可情况总是在不断的发展和变化着,她能等,丹慧能等,公司的高层等不了。
在他们眼中,公司的利益高于一切,任何有可能阻碍发展的事都必须尽早去解决。于是,在这个周一,丹慧和晴晴就迎来了“惊喜”——一名履历光鲜的空降的代主管。
这件事无疑对晴晴和丹慧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对晴晴来说,她虽然更倾向于找到适合的工作就辞职,可是有这个成为代主管的资格,在她看来多少是对她的一种认可,可现在她彻底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加上新主管闪闪发光的履历又进一步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普通,这让最近已经备受打击的她更加的不自信起来。
丹慧就更不用说了,各种如意算盘被摔得粉碎不说,产假回来以后被边缘化几乎已成定局,她是不可能再做回主管的位置了。这位新来的“代理主管”之前任职于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外贸电商巨头。而他们只做到了西南最大,连中国最大都不是。平台意味着眼界,也意味着差距。
新主管的也让公司高管极为重视,他们都相信她的到来能拓宽当前的思路,几乎是她才办好入职手续,丹慧就立刻被边缘化了。
当然她自己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打从她怀孕开始,就主动把重要的事一件件移交给部门的同事,自己则进入一个放松的等候产假到来的状态。导致新主管来报道的时候,工作主要交接的对象是晴晴,高层开周会,也直接忽略了丹慧,只让新主管参与,她已连高管都知道,她经很久不管事了。
新主管也表现得可圈可点,短短半天,她就挨个约谈了部门里每一个人,仔细了解了每个人的工作内容和遇到的问题。她还仔细看了关键的报表一段时间以来的数据。提出了一阵见血的问题,并给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优化方案。
尽管晴晴一整天心不在焉,她还是留心观察了这位新来的主管,看出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和部门每个人细细的谈话,当然也没落下丹慧,可是她并没有把她单独约到小会议室,而是在位置上,用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部门所有人听得到的音量对丹慧说:“你现在身体为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我,我有不懂的还需要向你请教。”
这不仅是对丹慧直接的宣战,是给公司高层的定心丸,更是对部门所有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平时氛围还算相对活跃的部门一整天如死一般的安静。每个人安静的外表下都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总算到了午休时间,大家几乎是默契的一股脑逃离了办公室,晴晴则躲到了园区门口的星巴克,那个星巴克离得足够远,她相信不会遇到任何的同事,她太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一会了。
可偏偏就这么巧,就在她坐下没多久,她对面空着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果真是新来的主管。她笑盈盈的说:“你也不喜欢好好吃午饭呀。”
晴晴没多想便脱口而出:“有点困,就过来买杯咖啡。”说出的一刻她立刻后悔了,生怕新主管对自己工作的状态产生怀疑。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被捕捉到了,新主管笑了笑,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晴晴有点意外,说:“谢谢,为什么呀?”
“你很正直。”
“怎么看出来的呢?”
“那我说的对吗?”
晴晴想了想,说:“算是吧,也可能是,缺乏经验。”
“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说,这句话有种奇妙的效果,晴晴一下子觉得,这个主管和丹慧从本质上就不一样,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