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还要把他留在你手下吗?要不要请几天年假好好休息休息?”晴晴和Lisa并排躺在床上闲聊,房间的大灯已灭掉,只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发出橘黄色暖光的小夜灯。
“不准备怎么样,该上班上班,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他是个男人,年纪也不小了,要受不了他大可以辞职,我嘛,我就当修炼了。等这茬过了,姐们又是一条好汉。”Lisa经过一天的发泄,已经逐步恢复了状态,此刻她仿佛又变回那个敢爱敢恨、事了拂衣去的潇洒女孩。
可晴晴知道,再洒脱的人,只要真心爱过了,付出过,被欺骗,被伤害,一定还是会留下痕迹,加上她对Lisa的了解,此刻她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不过是在伪装坚强。
“我给你点个蜡烛吧。”晴晴突然想到还有这能让人愉悦的东西,兴奋的说,“是我大学对床的闺蜜送的,味道特别好闻,可是也老贵了,我平时都舍不得点,只有特别累、或者完成某个小目标的时候才会奖励自己,点上一两个小时。”晴晴说着,就立马跳下了床,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设计精美的硬纸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那个被她格外珍视的蜡烛。
Lisa什么话也没说,刚刚耗尽全身力气才穿上的洒脱的铠甲瞬间被击个粉碎,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从脸颊不断往下滑落到发际,沾湿了枕头,她还在想尽办法掩饰,无助的望着四周找寻纸巾,狠狠的压低抽泣的声音,晴晴装作不知,依然在专心的为她点蜡烛。
只听见“呲”的一声,焦黑的烛心瞬间被烧红,火苗逐渐变大,释放了藏在蜡烛里的香味,香味像是装上了翅膀,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晴晴深深吸了一口,用略夸张的音调说道:“嗯~真好闻,这味道是不是特别治愈?”她转头看了看Lisa,她此刻已经隐藏好了泪水,抱膝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方向。此刻已经是晚上11点半,街灯还尽职的亮着,窗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进入房间,还能听到街道上少许人和车的声音,有人在失意,有人在奔波,有人还在寻乐,各式的生活还在继续。
“啊,我要把赵卉也叫进来,一起吸一吸这治愈的香气。”晴晴说着便兴冲冲的下了床,一蹦一跳的朝赵卉房间跑了去,鞋子都没有穿,这样子倒是把Lisa逗笑了。
过了一会,赵卉和晴晴分别拿着一瓶红酒和3个杯子走了进来,赵卉说:“这屋子难得这么热闹,喝一杯吧。”
Lisa几乎是脱口而出:“刷了牙了,不喝了。”即便是最难过的时候,她依旧忘不了那些她当做终身事业的维持美貌的习惯。
“喝完了再刷一次,别扫兴。”赵卉一改往日的温柔随和,脸上和声音中都带着让她难以拒绝的坚决。
“对,你要是懒,也可以不刷,我不会嫌弃你的。”晴晴调皮的附和道。
Lisa又被逗乐了,掐了掐晴晴的脸,说:“我嫌弃你,作为美女竟敢有这样错误的思想。”
赵卉笑着给她们倒酒,边倒边说:“对了,咱之前不是说要找个大点的房子合租吗?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Lisa呷了一口酒,一滴眼泪已经到了眼角,被她硬生生的擦掉了,这是今晚第二次绷不住。她知道赵卉这么说是为了自己,自己当前最关注的问题之一无疑是租房子的问题,细心的闺蜜不但注意到了她的困难,还主动帮她解决,她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她没有被世界孤零零的丢下,她的闺蜜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那咱们都开始关注吧,尽量还在这附近找,毕竟配套比较齐全,也都住习惯了。”Lisa说道,她知道这次找房子的契机是自己,所以希望尽可能的不对她们现在的生活造成影响。
“跟着你们,我住哪都行,想到以后家里更热闹了,就好开心。”晴晴说道,她不希望Lisa认为这是为了迁就她,而产生心理负担。
“其实我一直有在默默关注,有几个还不错,我有实地去看过,也在这附近,咱们改天都空了一起去看看?”赵卉边说边翻着手机租房abr /br /里自己的收藏夹,其实一开始有三人合住的想法,晴晴和Lisa都比较担心赵卉会抗拒这样的提议,毕竟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可她却已经悄悄做了那么多功课,这让Lisa和晴晴一下子卸下了担心,开始期待起三人合住的新生活来。
对于赵卉来说,她依旧是喜欢安静的人。可喜欢安静并不等于就要独来独往。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过去认为只要远离人群和社交,不参与别人的事,别人自然远离自己的生活,这样就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可她过去的经历又让她无法做到平静的独居,而在与晴晴以及Lisa交往的过程中,她逐渐意识到,一个人感觉无助的时候,如果还能帮到别人,事实上她也就推翻了自己的无助,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自己也获得了自信的力量,毕竟一个无力的人是不可能给别人力量的,她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晴晴,恰好证明了她有力量,她并不是无能而脆弱的,她可以。
而在这个过程中,朋友也给了她帮助,快乐和前进的力量。她从前把自己困在自己的狭小的空间里,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痛苦,觉得没有谁比自己不幸。可是当她走出自己的世界,她意识到虽然也许这辈子不会遇到第二个能对她过去的经历感同身受的人,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一帆风顺,别人就真的无法理解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都有着各自人生独一无二的硬仗要打。有的比她幸运,受挫的程度没有那么深,即便摔倒,也可以很快站起来抖掉身上的泥土,轻快地前行;而有的人意志上就从未认输过,可是却没了前行的机会,她至少还有温暖的朋友,和没有彻底坏掉的人生。
“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句她高中做阅读理解的时候摘抄过的话此刻出现在她脑海中,当时只是懵懂的觉得言之有理。时至今日,走了很长的路,经历了一些事再回过头来看,这句话依然闪耀着真理的光辉。她把这句话发到了朋友圈,第二天醒来,她看到Lisa点了赞,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
找房子的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那个周日,她们便把新的住所定了下来,而且离原来住的地方仅仅四百米,离wanderlust就更近了,不到两分钟的路程。
收拾打包、搬家、再收拾、适应新的主管……这一切让晴晴的生活突然被各自琐碎的事填满,忙得不可开交。当她总算闲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十天没见过江易了,而他也没再给她发过任何消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春节期间冷战的那段时间,姐妹合住的初期的新鲜感和兴奋瞬间减弱,随之而来的又是看不到头的难过与失望。明明是他背着自己和别的女生不清不楚,到头来伤心的也还是她。
他每次都格外理智,不会一直追着她哄她,而是把她冷冷的放在一边,任由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期望着她自己去想通。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作为成年人的“理智”还是因为他压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在意自己。上次要不是她突发肠胃炎疼得要昏死过去,赵卉找了他来帮忙,她还真不知道他们要冷战到什么时候。可这次呢?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言归于好?她还需要再等多久?或者她该学着不去期待?她真的不知道。
而在江易看来,他固然是愧疚的,他甚至痛恨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N大女生,把自己才看到光的生活又蒙上了阴霾,种种小概率事件的叠加把这个事弄得一团糟,他也痛恨自己在处理男女关系的时候悟性不足,没有当机立断,才会让模糊和质疑有机可乘。
他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主动找晴晴,他过去读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知道关于人性可以被利用的技巧,可是对于晴晴,他并不想用上这些技巧,他只想把自己最坦诚的想法告诉她,哪怕这样的作法是笨拙的。
他买了花,带上自己做的甜点,在晴晴平时会到家的时间敲来到她家,他知道发消息解决不了问题,很多事情需要当面说,可是门铃按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开门。他在门口又等了一个小时,12点了,已经是“明天”了,她去哪了?她不在,室友赵卉也不在吗?
准备的惊喜送不出去,计划被中断,一个人在黑暗中等待的滋味也不好受,现在脑子里装的疑惑更多了,这个时候回家多半也只剩下自己一身的冷气与无聊,他于是决定到书店找杨乐喝两杯。
凌晨的大街上,余下的灯光已星点可数。穿过幽暗的路看到wanderlust透过大窗户发出的光,他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他推开那间发光的房子的门,杨乐正蹲在地上,细心地为那只大金毛擦洗耳朵,狗狗其实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即便不乐意,还是一动不动的配合着,同时身体里发出沉闷的呼噜声,来抒发自己的不满。
“来了呀。”杨乐看了江易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手里的工作。可大金毛却不淡定了,开始摇着尾巴,后来索性挣脱了杨乐,扑向江易。
事实上,它是一条极有分寸的狗,平日在店里从来不会打扰任何客人,哪怕有爱狗人士主动逗它,也只会遭到它的冷眼。
它曾经被人类无情的伤害,也许是它的主人不再喜欢它了,或者是它走丢了,遇上了坏人,坏人用胶带狠狠缠住它的四肢,它的鼻子和嘴,它的眼睛,让它看不到,叫不出声,还无法自救,被无情地抛进了河里。
它当时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绝望,它甚至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可当它已经要放弃的时候,有人为它跳入冰冷的河中,它记得一个人背着他,另一个用手在后扶着把它,艰难的把它救上了岸,当它眼鼻上的胶带被撕开,它又重新闻到了生的味道,它又重新见到了光,它也永远记住了再次给它生命的江易和杨乐。
他们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living”,可即便有了名字,除了江易和杨乐,谁也叫不动它。
狗狗对人的喜爱是藏不住的,此刻它看到江易来了,它能感觉到他不开心,便热情的奔向他,用自己温热的舌头舔着他的脸,也许在它的世界里,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的喜爱。江易放弃了抵抗,让这只身形巨大的小可爱随意的拱进他怀里,它温热的气息也让他少了几分不愉快。
杨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酒,走过来递了一杯给他,说:“有了女朋友,还会失眠?”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有了女朋友,也许女朋友就是新的失眠的原因了。”
“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看看你多久没过来了。”杨乐假装不满,“说吧,怎么了?”
江易把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杨乐,本以为好兄弟会为他出谋划策,想不到他也摇了摇头,说:“感情的事,感情解决。我也帮不了你。不过他们最近搬家应该事挺多的,所以也许想通了也没来得及找你,你还是主动点……”
“什么?搬家?谁搬家?”
“你女朋友搬家,你不知道?”
“她话都不跟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们三个姑娘现在住一起了,就在这附近,斜对面那个小区。”杨乐还没察觉出江易的异样,正认真的走到窗边给他指晴晴新家的方向。
“连你都知道了,我算什么呢?”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摸出手机,触到屏幕,犹豫了一下,又按了按,亮起的屏幕立刻暗了下去。在这亮堂堂的屋子里,他却觉得心里一片黑,有人关上了一盏曾经照亮他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