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间周六一大早就带着默默去攀岩了，这是他们父子俩的固定活动。天气好的时候，去户外登山、远足，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在室内攀岩。

　　所以许佩初借着来取电动车的由头来倒东方家的时候，扑了个空。

　　方琼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是看着坤坤没见到默默那失望的模样，就告诉了许佩初攀岩的地方。

　　许佩初当着方琼的面说没事儿，只是来那电动车，顺便来看看默默在不在，也并没有提前约好。转头把电动车骑回家，就带着坤坤去了方琼说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室内儿童攀岩俱乐部，进去需要办理会员卡，最低充值500元，许佩初有些犹豫，但坤坤一看到里面的小朋友们在玩儿，立刻就兴奋起来。

　　许佩初后悔昨晚没有留东方云间的电话，还是前台帮忙从会员名录里找到了东方云间的联系方式。

　　东方云间正在扶着默默玩儿，默默玩儿这种项目已经两年多了，本来是训练他的四肢协调能力，现在默默在同龄小朋友里面能算得上是个老手了。

　　他在电话里听到许佩初的声音的时候，心里不由的一个咯噔。他当然知道许佩初想干什么，尤其是昨天在她家里看到那张遗像。

　　许佩初作为一个单身女性，知道了他东方云间现在也是一个单身男性，如此主动的来找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跟上学的时候一样，为了接近他，许佩初步步为营，不过她自以为不露痕迹，东方云间却看得清楚。

　　现在大家都已为人父母了，没想到她还是用一样的伎俩，这一次，她还利用了她儿子。

　　坤坤看到默默的时候简直要跳起来，闹着要进去，东方云间跟前台说了一声，从会员卡上再扣掉一次，带着她们母子进场。

　　坤坤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许佩初在私企里做会计，周末休息的时候还给另外几个小公司做代账，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带他出去。

　　男孩子都好动，可攀岩并不仅仅是好动就可以，需要训练和技巧。坤坤长得壮，许佩初早就无法抱着他，她穿了裙子也不方便，只能在场外看着，东方云间在里面带着两个孩子玩儿。

　　坤坤摔下来，哇哇的哭，东方云间抱着他哄，孩子没多久就破涕为笑，还跟妈妈挥手。

　　她有多久都没有过这种感受了，她老公是出租车司机，孩子小的时候也没多少时间能陪着母子俩出来玩儿，如今别说坤坤早不记得有爸爸的感觉，她也早就忘了一个健全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了。

　　旁边有个妈妈问，“你是默默妈妈？”

　　许佩初愣住，那个妈妈说，“你工作很忙吧，我都没见过你。诶，你们俩儿子啊！”

　　许佩初知道，这个妈妈应该是也经常带着孩子来，跟默默都认识，她多想回答是，但只能笑了笑，“不是，我儿子跟默默是同学。”

　　午饭的时候，东方云间自然是要请他们母子一起吃饭，坤坤玩儿累了，闹着要吃肉，他们就去了一家韩式烤肉店。

　　默默对食物敏感且偏执，固定能吃的就那么几种，外面卖的东西很少有他能吃的，不过还好他喜欢吃肯德基。东方云间去打包带了过来。

　　看着坤坤大口的吃肉，东方云间打心眼儿里羡慕，男孩子就应该这样子，大口吃肉，活泼好动，坤坤也很健谈，跟东方云间一点儿都不见外。

　　东方云间不太知道一个正常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他哥哥没有孩子，他平时工作接触的也全部都是自闭症的儿童。

　　说实话，有个正常的孩子，感觉真的很好。

　　他们是精灵一样的存在，有着神采奕奕的眼睛，天真美好的表情，古灵精怪的想法。像坤坤这么大的孩子，基本上能够明白大人的话，沟通无碍，偶尔还冒出一两句童言无忌的金句，让人忍俊不禁。

　　可默默不会。

　　他不会主动给予你一个眼神，不会给你一个亲昵的拥抱，更不会像个小八哥那样说话。

　　他确诊的时候是中度自闭，通过这几年积极的干预，能说的也就那么几个单词，爸爸，奶奶。爷爷这个词，至今都说不清楚。他跟人所有的的互动，不是因为他懂，而是通过训练的条件反射，比如他知道，如果需要一件东西，或者渴了饿了，必须跟大人眼神对视，必须叫人才能得到。

　　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东方云间作为一个医生，一个父亲，一个特殊儿童康复机构的从业者，深知能做到这一步，孩子的家长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许佩初看着东方云间顶着坤坤出神，大概也明白他的心思。

　　昨天第一次见到默默，她吃了一惊。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谁能想到，东方云间的儿子会是个傻子。

　　她对自闭症一知半解，她看到的默默，就这种感觉。

　　不会叫人，别人叫他也不答应，只是低头玩儿自己的，嘴里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声音，像是说话，但听不懂。总之，一看就不是个正常孩子。

　　如果他不是东方云间的儿子，许佩初大概也不会愿意让坤坤跟他一起玩儿。

　　许佩初此时心里有些得意，她在东方云间从来没有过这种优越感，因为自己的儿子是个正常人；她又有些高兴，因为东方云间看坤坤的眼神是喜爱的。既然他喜欢坤坤，那么今后的事儿，总算是有个突破点。

　　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东方？”

　　“嗯？”

　　“快吃吧，你光顾着孩子了，一口都没吃。”许佩初用一片生菜包了肉递给东方云间。

　　东方云间偏过头去躲开，“我还不饿。”

　　许佩初讨了个没趣，把肉塞进自己儿子嘴里，“怪不得你身材还那么好，原来是节食啊，看你穿运动装的样子，跟上学的时候没区别。”

　　东方云间不予置评，转移了话题，“你跟咱班同学还有联系吗？”

　　许佩初就讲了几个还断断续续有联系的同学，东方云间不是喜爱社交的人，中学毕业以后，鲜少跟以往的同学联系，如今听许佩初说了几个同学的事情，有了点儿兴趣。

　　此刻孩子们已经吃饱了，坤坤比默默大了一些，言语间都是以哥哥自居，默默吃东西弄脏了手和嘴，坤坤还真的跟哥哥一样帮他擦。

　　东方云间夸奖坤坤真的很懂事，坤坤挺了挺小胸脯，“叔叔，在幼儿园我也保护默默。”

　　许佩初顺势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以后你要多跟默默玩儿。”

　　东方云间知道她话里的含义，作为一个男人，他想说不用了，但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私心却让他说，“好啊，以后常来叔叔家里玩儿。”

　　回去的路上，许佩初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座，半路孩子们都睡着了，东方云间从后视镜看过去，许佩初一边儿搂一个，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摸摸那个。

　　做过母亲的女人，举手投足见那种对小孩子的疼惜和爱护是自然散发的。

　　东方云间在那一个刹那，有了个荒唐的想法。

　　也许，给默默找个妈妈也行。而许佩初，显然比张凯妮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