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同窗还是同床
送走了满脸不悦的张凯妮,等车再发动起来的时候,李安乐开始紧张。
三个人的车厢,张凯妮虽然聒噪,但她的聒噪恰如其分的缓解了尴尬的气氛,现在她走了,倒是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好不自在。
李安乐下了半天决心开口,语气尽量的轻松。“那姑娘挺招人喜欢的,看着性格挺活泼,跟你也挺~”
“李安乐。”东方云间截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她是不是我女朋友,我告诉你,不是的。”
李安乐在听到他叫她名字的那一声时,就浑身汗毛竖起,所有神经末梢都支棱起来。
他生气火大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这样叫她。
不过,那是从前。
东方云间抬眼看了后视镜,目光正好跟李安乐碰上,先躲开的人,是李安乐。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我们是同学吗?”
李安乐愣了几秒,随即尴尬的回答,“是啊,怎么不是同学,虽然不同校,但,我们不是在一个城市上学吗,学校离得不远,又是同级。也算是,算是同窗四年吧。”
“哼,”东方云间嗓子眼儿里飘出一声冷哼,“同窗四年,还是同床四年?”
这……
李安乐登时脸红心热,瞠目结舌。她眨着眼睛挣扎了半天,干脆问:“那我怎么说,对一个喜欢你的姑娘,难道非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她我是你前妻吗?”
“喜欢我,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东方云间的语气毫无波澜。
我又不瞎。李安乐腹诽。
但她决定不说话了,东方云间明显在挑事儿。她要是再顺着他的意思说,最后可能又是一场不愉快的对话。
窗外的雨点又紧密了起来,窗户上的雨幕几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车里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这小世界里,只有他和她。
这样的氛围,容易让人想抒发一些平时难以开口的情绪。现在的李安乐就是这样,她觉得那句话就在嘴边,如果现在不说,不知道下一次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只是没想到,她刚开口唤了一声“云间,”东方云间就没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以结婚为目的来相处的未婚妻。”
李安乐很庆幸,她被及时打断了,否则她要说的话,其实不太不合适了,要抒发的感情,更显得可笑。
“奥,是吗。”她重新把目光转向窗外,“挺好的,你妈妈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安乐深知,提到东方云间的妈妈,一般天就被聊死了。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故意这么说。
果然他也不接话了。
到地方了,李安乐简直是迫不及待的下车,而在她刚关上车门后,东方云间就绝尘而去,车轮溅起的水花,一下子打湿了李安乐的鞋子和小腿。
“你~”李安乐气绝,幼稚,还是那么幼稚,沟通是用语言。可这男人,在沟通不畅之后,总是要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来宣泄不满。
然后李安乐就发现,她把刚买的鞋子落在他车上了。
回到家,田玉华在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迎上来问她吃晚饭了没有,李安乐想说吃过了,但是看到妈妈脸上期待的表情,回答还没有。
“哎呦,这么大的雨你跑哪儿去了,看看鞋子裤子都湿了,快换衣服,我给你热热菜。”田玉华忙不迭的进了厨房开火。
李安乐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就那么在椅子上坐着。被浸湿的裤腿凉飕飕的贴在皮肤上,更觉得寒意入骨。
视线中屋里的一切陈设都昏暗不清,东方云间的脸却异常清晰,他说他要跟那个女孩儿结婚了。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
不,他要再婚,那我更应该回来。
田玉华的菜都上桌了,见女儿还在房间里,便去敲门。李安乐这才恍然回神。
满满的一桌菜,田玉华说是她自己吃过了,但看每样菜的量,她肯定是一口都没吃,就等着女儿回来。
李安乐看着妈妈给她成了一碗冒尖的米饭,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她不禁有些愧疚。
田玉华不容易,她是家里的老三,上头有两个姐姐,下面是一个弟弟。她父母重男轻女,生了那么多女儿,就是为了要一个儿子。
大女儿出生,虽然不是个儿子,但到底是第一个孩子,父母自然是又新鲜又小心翼翼;等到二女儿出生,不免就有些失望,待到田玉华出生,第三胎仍然是个女孩儿,她父母早已耗尽了养孩子的兴趣,对于儿子的盼望和又一次失望,导致田玉华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那么巧在她后面终于有了一个男孩儿,她就成了个多余的孩子。
但田玉华确却是家里最漂亮的一个孩子,漂亮的不像是他们家的人。
老田家的孩子都生的豪放,不管男女都是高个子大骨架,粗眉大眼,一开口都是大嗓门。偏偏这老三丫头身形小巧,皮肤白净,五官细致,说起话来温言细语的。
可这样的好皮囊并没有改变田玉华的命运,从小被父母忽视,被上面的姐姐使唤,被下面的弟弟欺负,唯有老二田玉珍护着她,姐妹俩感情亲密。
也许是太缺乏父母的关爱,只要有人对她表现出关心,她就对人家掏心掏肺。
她上面两个姐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她这里,原本在家里最乖最听话的,却叛逆的厉害,来了个自由恋爱,在工厂里跟一个小伙子偷摸的好上了。
李安乐有个富有艺术感知力的爸爸,身上散发出来的文艺气质特别容易吸引女孩儿,他比一般男人更敏感和细腻,更懂得女孩儿的心思。
田玉华那时候是工厂里的一枝花,性格又温顺喜人,在众多莺莺燕燕中,最为可爱。
李隽跟着田玉华第一次回家见李安乐的姥姥姥爷就演变成一场大战,她姥爷就差抄家伙了。
在老人眼里,李隽就是个浪荡子,留着一头长发,俨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里条件也很一般,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要知道,老田家可是指望这个最漂亮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那至少能让娘家得些好处。
结果没想到田玉华找了这么个主儿。
中间的拉锯战可想而知,结果是田玉华偷了户口本跟李隽变成了合法夫妻。
这下,几乎跟家里就断绝了来往,老田头放出话来,就当是没有生过这个没良心的女儿。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李隽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骨子里爱自由,注定没有人能把他束缚在家庭里,当一个过日子的平凡男人。
他学人家做生意,又嫌生意人精明计较,结果钱没挣到,丢了正式工作,又结交了一群酒肉哥们儿,田玉华隔三差五的就要负责招待一大帮人,又是酒又是菜,吃完喝完人家都嘴一抹屁股一抬走人了,她还得负责洗洗涮涮。
但是李隽温柔,虽然算是个无业游民,但又不同于一般的无业游民,他会画画,会弹吉他,心情好的时候,带着田玉华去公园野餐、写生,还在明媚的春光里旁若无人的给田玉华弹吉他唱歌。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所以,田玉华的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她也非常讨厌李隽那些狐朋狗友,可是他们的婚姻还算是和睦,但这日子在生下李安乐之后,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