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三四天了，好好的国庆节，变得处处潮湿黏腻，去哪儿都不方便。更恼人的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层秋雨一层凉，随着绵绵的秋雨，气温也连连下降。

　　田玉华缩了缩脖子，加紧了回家脚步。

　　门铃响了，李安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并没有应声，她以为是母亲田玉华。她经常会忘记带钥匙。

　　门铃再次响起，带着些急促，李安乐下了床，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战，抱着胳膊快步去开门。

　　“我都说下着雨就别出去买菜了，叫个外卖，你非要出去，又不带钥匙。”说话间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不是田玉华。

　　李安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二姨。”

　　田玉珍也有点儿愣怔，没等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二姐，你这么快！”

　　田玉华一手提着大大小小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一手甩着雨伞上的水，“诶，站门口干嘛。”

　　李安乐这才侧过身去，伸手去接二姨手里的东西。

　　田玉珍缩了缩手，“不用。”

　　李安乐讪讪的垂下手去，看着二姨和妈妈一前一后的进屋，免不了一番寒暄。她趁乱返回自己的屋子，准备洗漱。

　　客厅里姐妹俩的谈话逐渐热络，声音也大了起来，断断续续传到李安乐的耳朵里。

　　“你刚不是才说要出门吗？怎么这么快！”

　　“坐地铁，十几分钟就到了，你以为还是几年前得坐公交摇四五十分钟啊！”

　　“都通地铁啦，地铁就是方便。彤彤呢？”

　　“上班！”

　　“国庆节还上班？”

　　“整天加班，就一号那天休了一天。”

　　“现在还卖保险？”

　　“唉，可不是，说了也不听，你说那卖保险能是个稳当的事儿吗？”

　　“你也别老说她，彤彤从小就有主意，不像安乐……”田玉华的话，到这儿突兀的截断了。

　　李安乐在卫生间里开着水龙头正在洗脸，二姨和妈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客厅里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不说话了，田玉珍向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安乐，看着胖了点儿。”

　　田玉华也向着卫生间看了看，回到：“嗯，吃饭睡觉都挺好的了。”

　　又是一阵沉默。

　　田玉华起身，“二姐，你坐着，我把那肉先腌上。”

　　田玉珍也跟着站起来，“我帮你，你怎么买了那么多，咱都吃不了。”

　　“我想着彤彤也要过来，没事儿，吃不了给你带回去，彤彤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李安乐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看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像是比以前圆润了些。她骨架小，脸盘也小，经常有人说她是巴掌脸。

　　以前有个人，总喜欢用一只手覆在她的脸上。

　　她洗漱好，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在卫生间又站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里妈妈和二姨做饭聊天的声音。妈妈的笑声很爽朗，特别能够感染人。

　　这笑声，很久没听到过了。

　　李安乐也去了厨房，两个正在聊天的女人同时回头，又几乎是同时说，“用不着你。”

　　“彤彤给你买了什么化妆品，还有个围巾，你去试试，”田玉珍冲着她努了努嘴。

　　李安乐就默默退了出来，她杵在这儿，影响人家姐俩儿说话。

　　客厅的茶几上堆放了好几个大袋子，她翻了翻，是有一套护肤品和一条羊绒围巾，都价格不菲。李安乐正想给周彤发微信，像是心有灵犀，周彤先打了电话过来。

　　李安乐笑着接电话：“小富婆，收到你的礼物啦！”

　　周彤没说话也先是一通大笑：“哈哈哈哈，咋样，喜欢不。”

　　“喜欢呀，这么好的礼物，谁能不喜欢。”羊绒围巾的手感细腻温暖，李安乐顺着那绒毛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心情渐渐平静安宁下来。

　　“你怎么今天不来，我还想见你呢。”

　　“我在努力工作啊，不然怎么能给你买礼物。”

　　“奥，那真是辛苦了，我准你休息一天，过来吃饭吧，我妈做红烧肉呢。”

　　“嗯”周彤发出一声垂涎的慨叹，“我在客户这儿呢，估计赶不回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好像是问周彤怎么走，听着是在车里。

　　李安乐捂着听筒说，“什么客户，男朋友吧，是不是？”

　　“什么蓝朋友绿朋友，是我同事，我现在，只喜欢钱！”

　　李安乐被她逗笑，知道她还在路上，嘱咐她注意安全，挂了电话。

　　她将围巾裹在身上，顿时身心都很舒服，刚好这两天骤然降温，这条围巾真是送的太及时了。

　　围着围巾，李安乐来到玄关的穿衣镜前，觉得扎起来的头发跟围巾不太搭调，于是撸掉皮筋，用手指捋着头发，前前后后的比量。

　　田玉华从厨房里出来看着女儿在认真的照镜子，神情专注，不禁一时也看出了神，田玉珍在厨房说，“你愣那儿干嘛呢？”

　　李安乐闻声也转过头来看她妈妈，田玉华立刻转身进了厨房，眼眶泛红，田玉珍拉过她低声问：“咋了？”

　　“没事。”

　　“没事儿你哭啥？”田玉珍的嗓门有点儿高，田玉华连忙捂着她的嘴。

　　李安乐已经听到了。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回房间换了衣服，对厨房里的人说：“妈，二姨，我出去一下。饭就不吃了，早上起得晚，还不饿。你们好好聊。”

　　田玉珍诶了一声想阻止，田玉华却说，“嗯，饿了就自己买点儿吃的。”

　　“好。”

　　关上门，李安乐终于能长长的舒一口气。

　　雨下大了，风也不小，她举着伞，穿过小区的花园，落叶在积水中打旋儿。

　　没想到降温，她还没有准备好应季的衣服，身上披了周彤送的围巾倒是暖和，脚上的鞋子却有点儿不合适，露着一截脚背，冷风冷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其实也无处可去，只是想留给妈妈和二姨一点儿讲体己话的空间，她在的话，她们说话就没那么自在，很多时候，都要顾及着她。

　　于是，李安乐打算去买双鞋子。

　　三年没有回来过，她凭着记忆，叫了一辆车，去了以前她熟悉的商场。

　　——

　　红灯前的人行横道上，行人匆匆过马路，每个人都举着一把伞，大街上盛开了形形色色的伞花。

　　雨刮器奋力的工作着，可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却像刮不完似的。

　　东方云间的车停在第一排，这个红灯的时间很长，他撑着车窗，不明白下着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这些人不好好呆在家里。

　　“等下你想吃什么?”

　　副驾驶的女人说话，让东方云间收回了思绪，他淡淡的回答，“都行，随便。”

　　“我就知道，你要说随便，随便可是最难的了。”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娇嗔。

　　东方云间不自觉地皱了眉头，“那就大都汇的那家湘菜吧。”

　　人行道上的行人大多数都是去十字路口东南角的那座商场的。这座商场以前他常去，不过，也有三年没去过了。

　　李安乐的雨伞在风中摇曳，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了那要飞起来的伞，眼看着红灯要结束了，她不得不狼狈的一边儿死死拽住雨伞，一边儿加快脚步。

　　东方云间的视野在模糊的雨幕中陡然清晰起来。他一下子向前探直了身子。

　　一把豹纹雨伞，夹在其他伞中间，分外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