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放学的路上,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我停下了脚步。望着路旁那棵粗壮的大树——或许是梧桐,正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道它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也数不清自己见过这棵树多少次了。“哎,即使见过他很多次,也不知道它叫什么,真可惜呢。”
“滴答—滴答—”一声声清脆的雨声响起。我微微皱眉:今天没有带伞。正当我不死心,想要进一步观察天空时,又是一滴天公的眼泪砸到我的眼睛上,害得我连忙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环顾四周,忽想起附近有一个公园,可供人休息,内部有一个小庭,用来避雨也是上上之选。好,就去那了!
走进小庭,甩了甩身上的雨珠,擦了擦脸上的雨滴,便款款而坐。望向庭外,天空早已不复先前的晴空万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载着雨水的云朵,送每一滴雨水到大地。而敬爱的大地母亲,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怀抱,欣然与孩子们相拥。高楼房屋紧闭着门窗,调皮的孩子们,在窗户上留下了点点足迹;在地上,也形成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水洼;在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驱赶走了不少行人。偶而的一辆轿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珠如盛开的烟花一般四散开来,为雨天平添了几分情趣。
我正有些沉醉于眼前的景象,雨落又加重了几分。我随手掏出一本书,仔细翻阅起来。不多时,雨声丝毫没有减弱,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循声望去,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正踩着水坑跑进小庭。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我渐渐看清她的模样。不同于通常女生的灵动的眼睛中闪着光芒,她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稳重与......冷静?我有点看不懂她。她的鼻梁不高,静静地横卧在双眼之间。朱唇轻启,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晶莹。见她正准备梳理一下自身——正如我刚进小庭一般,我便轻轻将头低下,重新看向手里的书。
余光瞟见前面的女孩梳理完毕,方才抬起头。而她呢,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看向天空。雨声越来越大,天气愈发灰暗,雨声肆虐,狂风席卷,实乃荒凉!雨天原先的美景荡然无存,顽皮的孩子也长大了。“真是物极必反啊。”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句。我不知她有没有听见我的轻叹,只听见她缓缓吟诵起诗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记得,这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所作的诗歌《声声慢》,用以感叹自身命运的凄凉。而她此时应该是触景生情,而不是无病呻吟:那眼中的无神做不了假!那她,到底在感叹些什么呢?
按捺不住好奇心,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我只好顺着继续念道:“乍暖还春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她闻言,并没有转过身来看我,只是轻声说道:“我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才有所感慨,而你,是为什么呢?”我.......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吧?望着她略显孤独的背影,我一时无言。她见我不作答,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出神地盯着远方,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比先前黑数倍的乌云悄无声息地飘过来,空气也沉闷了几分。看来,一场更大的暴雨就要来临。
平常的学习很辛苦,经常要做题做到11点。但也经常是因为做到这么晚,而导致作业质量变差……可能也是因为作业繁重的关系吧,现在难得来到这个小庭里,倒是落的一番清闲。
想到这,我有些犹豫得开口道:“我觉得我挺难受的,每天被作业束缚着,就像流水线上的机器,只会刷题而没有独立的思考。”是吗?”她第一次转过头来看我,“所谓刷题,所谓机器,都是应试教育与高强度学习的产物,这么做确实挺失败的啊。适当降低强度,又有何不可?所有人,都能适应同一种教育方式吗?”我深表同意。“但是,”她话锋一转,“我们毕竟是人,像机器也终究只是像。作为人,就要学会苦中作乐,培养兴趣爱好作为精神支柱。机器是不需要这个的,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毕竟还是人,没有了精神支柱,长久以来是会疯癫的。”“哎,说得容易,精神支柱......我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没有了斗志,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了。”这话说得算不上错,但放在我身上就有些不合适了。我才活了多久?我才经历了多少呢?果不其然,她听了这话,语气激动了几分。
“被生活磨平棱角丧失斗志?笑话!你经历了些什么?”“我,我......”我顿时无言以对,但看她的样子,显然是有故事的人。积攒了多时的疑问,不由自主的提了出来:“那,你经历了什么呢?”听到这话,她叹了一口气,往事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呈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幸福和美满,只有凄凉与悲惨。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早上了.......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爸爸面前,甜美地说到:“爸爸~我想去游乐场诶~”“好好好.......”爸爸一脸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到“若若,明天可以吗?明天爸爸一早带你去,玩一天!”“不要嘛不要嘛,就现在!”“若若乖啦,”妈妈也在一旁劝说道,“今天我们还要上班,你一个人在家要听话哦!”若若不满地嘟起了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不久,爸爸妈妈一起走了出去,若若才去抱起一本书看。再正常不过的家庭场面在若若家中上演,而到目前为止也确实再正常不过了。晚上,爸爸妈妈也回来了。他们像平常一样和若若聊了聊天,又共度了晚餐,便进房休息了。若若也没说什么,只觉得父母是要准备明天行程。也开开心心地去睡觉了,对明天的旅游感到了万分期待。游乐园里有摩天轮,碰碰车,海盗船.......但最最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好期待明天的旅途哦!
一如既往,若若早早地起来了。本以为自己是最早的那个,没想到妈妈已安静的坐在了餐桌旁,边品茶,边等待着若若。面前是一个刚刚做好的三明治,散发着余温和清香。若若虽急不可耐,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妈妈那“友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呢!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若若终于得以品尝那令人垂涎欲滴的三明治。一口下去,酥酥糯糯。看着若若满足的样子,妈妈在一旁轻声说:“若若,妈妈很爱你哦!很爱很爱你,希望你能一直开心下去。”若若听了,连忙点点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妈妈见状,也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一家人上了车。这是前不久刚买的,若若也才坐过2次。一次是爸爸生日,还有一次是叔叔结婚。但这次,是专为若若而开,为若若而行!坐在后排,若若听到妈妈温柔地说道:“若若,系好安全带!”若若愉快地执行了。没过多久,若若感到有些沉闷,就偷偷把安全带解开了。就在那时,15m左右的路口前,一辆车转弯时来不及刹车,和若若家的车打了一个照面!在那一瞬间,若若似乎看到了一片白光,令她大气也不敢出。前方,身穿白衣的男子正柔声呼唤她,让她过去......“Duang”母亲的手将她推回了现实——在撞车一刹那,母亲将她推了出来......她也在那一瞬间内昏迷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就是有路人报了警,送去了医院进行治疗了。很遗憾的是,父母抢救失败了,但她只是受到了皮外伤加轻微脑震荡。
混沌之中,她感受到有两个人站在她的病床前,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也就是说,这件事以后,我就是‘许氏公司’最大的股东了?”“是的,许先生。公司规定,一旦股份继承人之一去世,他的股份将由他的兄弟姐妹继承。所以,您原有的股份再加上已故许先生的股份,会使您成为‘许氏公司’最大的股东。”……什么股东?……什么公司?
虽不必住院,但医院还是让她留了3天,直到有另外的亲属来接她走。在得知父母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哇哇大哭,只是看向了自己的叔叔。
后来,在她出院没几天后,她便得知了一个消息:叔叔已成为‘许氏公司’的董事长。不知道是谁向叔叔提起了诉讼,但那次的庭审她没有参加,只记得最后的判决是叔叔全家剥夺了股份产权,也判了12年牢狱,名下的房子归工,国家顾及到她的生活问题,给她安排了房,并找了其他亲戚照顾她。但是没有亲戚愿意趟这淌浑水,她只得一个人住了。
而从这件不幸的事故到如今,两年时光已悄然流逝。
这些就是她的回忆。在旁听者看来,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股份争夺事件罢了。但对于她来说,股份所带来的无上利益,与失去亲人的痛苦相比,简直一文不值。“当初妈妈还说了一句话,她叫我好好活下去。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支柱,我活下去的意义就是不辜负妈妈的希望。”她的语调也渐渐变得低沉。我只得安慰道:“生命既然背负了希望,就不能消沉下去了。振作起来!”她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你说的对,是我过于悲观了。”她又向我描述了一些车祸的前因后果,讲的话多了,便开始咳嗽起来。一开始我也没在意,直到她拿出手帕,咳出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我才警觉起来:普通咳嗽会这样子吗?会不会是较为严重的病情?见我一脸的焦急,她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神色:“肺癌.......去年查,咳咳,查出来的。”
“啊?......”我见状,只好说,“那,你的肺癌大概......”话说到一半,我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她轻笑了一下:“没事,我习惯了,咳咳,可能还有一点时间吧,或者几年,咳咳,或者几天。”看着她看似轻松的眼神,我不觉悲从中来,真是造化弄人。
感受到气氛有些沉重,她便轻轻说道:“你看会儿书吧,学习还是很重要的,不会的问我,我们可以讨论讨论。”“好。”忽然间,我似乎觉得这些字没那么枯燥了,它们仿佛都有了生命,一个一个跳入我的脑海中。天公也似乎已倾诉完他的不平,温暖的阳光拨开层层阴云,让大地熠熠生辉。我合上书本,看了看她虚弱的样子,便提议道:“一起?”她点了点头,以表同意。
她家不远,15分钟就到了。我有些担忧,她便说道:“我家里有药,吃一下就缓解很多了,不用担心啦。你去好好学习,期待你的进步,后会有期”“嗯嗯,好的,再见!”我也愉快地和她分别了。她望着我的背影,直到我消失在道路尽头后,她才步履蹒跚地上了楼。
“肺癌,车祸......经历了这么多,还不放弃自己的希望。是啊,那我有什么理由颓废不前?”暗自给自己打了气之后,投入到了学习中去。为什么假期总是感觉快?因为过的快乐。那学习时很快乐呢?那就是时间过的快了。一晃几个月过去,期间我也没有再找过她,学业也稳步上升。
这天晚上,我参加完学校的优等生表彰大会后回家,看到微信中来了一条好友申请:还记得我吗?连忙通过之后,对方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在xx医院xx房,你能来一下吗?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二话不说,火急火燎地往那里冲。偶然间碰到的行人也绝对想不到,这个在夜中奔跑的少年是为了什么。
到了病房内,见到床上的人,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小庭里的那个女孩!我默默地走到了她的床边......相顾两无言,惟有泪千行。还是她,率先打破了寂静:“你的学业有进步呢,很好呢......”“区区如此,不敢当。倒是你,少说两句吧,多休息休息,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真的会好起来吗?”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顺着脸颊流到了耳畔。我连忙去给她斟了一杯温水,轻轻递给她。过了一会儿,看着她似睡似醒的样子,对她说道:“要不,我们看看外面的星空吧。”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啊......外面怎么这么暗,什么也没有。”我充满歉意地说。“没有呢,”她笑着摇了摇头,“外面很亮,你不要……辜负这片光明……”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也越来越轻了,直至归为虚无。我默默地摁响了呼叫器,医生连忙跑了进来,检查了一番,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回家的路上,我因天色较暗,竟一时没有辨认出方向。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小庭。我慢慢走了进去,望着夜空。在那儿,似乎有一朵常开不败的笑靥正含苞待放。我不禁自言道:“是啊,今晚的夜空,真亮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至于她的名字我也不得而知了,但,这又如何?记住她的存在即可,铭记她的许诺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