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鸿门宴
曲一鸣不知道的是,他还在纠结回不回家的事情,裴南季当天晚上就坐上回家的专列了。
她买的下铺,美美地睡了一觉,隔天上午就到家了。
曲一鸣想了一夜,再加上她妈催得急,他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等以后工作,时间不自由了,回家就成了奢望。
他决定再打电话问问裴南季,没准儿昨天说得是气话,结果打了三遍都没人接。
他只能先收拾行李,顺便问问裴金枝。
结果,裴金枝一早就坐上最早一班的动车走了,所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曲一鸣有种做了无用功的错觉。
裴南季先到家,裴金枝中午才到。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裴南季没找到钥匙,也不知道她爹把钥匙藏哪去了。
明明是亲闺女,他这样做,总有一种她是他捡来的感觉。
还好,她提前买的有水,要不然,非得渴死在家门口。
太阳越来越毒,裴南季已经快找不到阴凉的地方坐了。
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她已经不指望他爹中午能回来了,反正她也不饿。
快一点钟的时候,裴金枝过来叫她吃饭,“裴南季,我妈妈喊你过来吃饭。”
说完扭头就走,一点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裴南季不太想去,可是怎么说也是长辈叫她,她要是不去也不太好。
纠结了一小会儿,她还是去菜园子里摘了西红柿和茄子、甜瓜去了裴金枝家。
何曼在镇上教小学,整个人带着一种温婉慈祥的感觉,可裴南季也最怵她。
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头号嫌疑人。
裴新年就更可怕了,他早些年在镇上做个体户积攒了一些原始资本,几年前又办了一个工厂,眼下算得上老有所成,每年都会被县里的领导嘉奖。
所以他对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哥连带他教出来的女儿,都是颇有微词。
只是看在裴新元的面子上,他不好说。
眼下他大哥这几天正好不在,听说是去他大嫂娘家那边了,他这才找到机会说说他这侄女。
裴金枝见她拎着一袋子蔬果,皱了皱眉,“怎么不进来?还要去请你吗?”
裴南季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上拎的袋子放到门前的小板凳上,“二婶,二叔,这是给你们带的菜。”
何曼拉着她进屋,“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拿什么东西呢?赶紧坐下,陪你二叔聊聊,他好久没见你了,想得紧。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金枝,给你姐姐倒点凉茶,降降温。”
裴金枝略有不满,嘀咕道,“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不会倒?”
裴南季可不敢让她给自己倒水,说是“姐姐”,其实还不是。
裴金枝其实是比她大两个月的。
只是因为她爹是老大,再加上她们两个同一年,所以她二叔为了卖她爹一个面子,才让裴金枝喊她姐姐。
事实上,自记事起,裴南季没听过她叫一句,自然是当不得“姐姐”这声称呼。
裴南季眼急手快地拿到茶壶,先给她二叔和二婶倒了水,然后是裴金枝,最后才是她自己。
裴新年略感欣慰,“南季,坐着吧,别忙活了。毕业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我跟你说,年轻人,不要眼高手低,受不得委屈,该低头就低头,该认错就认错。听说,你前两个月因为跟同学闹矛盾,直接回家了?你也不小了,今年都二十四了吧?你爸不说你,做为叔叔的我可不能当作没看见,在学校里受得委屈那都不叫委屈,出了学校你才会知道社会有多么险恶。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要是没有合适的,别硬撑着,叔给你在镇上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女孩子也不求挣多挣少,只要是不啃父母,那就是好孩子……”
裴金枝嗤笑一声,“爸,你可别瞎忙活,别忙了半天,里外不是人。人家可不想留在小镇上,毕竟谁不想进谢氏制药呢?”
裴新年望了一眼裴南季,“南季,你也想去谢氏制药?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进的,叔也没有办法帮你。等金枝到时候去上班了,让金枝帮你说说,看看能不能进去。”
裴南季头埋得低,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对社牛父女,只说了一句,“我不是二十四,九月底过完生日二十三。”
裴新年有些无语,现在的小姑娘脑回路怎么回事,他说了这么多,她就听到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有些生气,恰逢何曼端来最后一盘菜,“行了行了,不说了,吃饭了。”
裴南季偷偷呼了一口气,这顿“鸿门宴”吃得真难受。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唾弃裴新元,臭老头,跑哪里去了,害我一个人在这里受此等折磨?!
也许是真的有感应,裴南季战战兢兢地吃完一顿饭,正和何曼抢着洗碗,裴新元到了。
裴南季如遇救星,眼里都闪着激动的泪花,“爹!”
裴新元看她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这里极其不自在。
早些年,因为父母有失公允的做法,导致兄弟俩人有了嫌隙。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碰到了的话,还是会寒暄几句,过年的时候也会见见。
裴新年听到何曼喊了大哥,也出门去看,“大哥,吃饭了吗?小曼,快去给大哥弄点吃的。”
何曼应声,“好好好,大哥进来坐会儿吧?金枝也回来了,正好姐妹俩可以说说话,你跟新年两兄弟也聊聊天。”
裴新元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我就是来接如意回家,中午麻烦你们招待这孩子了,谢谢。”
裴新年面色僵硬道,“大哥,你这话严重了,咱们虽不是亲兄弟,可爸妈也去世好些年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不这么争锋相对了?”
裴新元那是一点也不给面子,“还是别了,我感觉这样挺好。我不想占你们家的便宜,也不想从别人的耳朵听到我占你们家便宜这话。如意,回家了。”
裴南季把手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还没洗干净的碗快速冲洗干净,摞到一起,“二婶,那我就先回家了。”
裴新元在院子外面等她,裴南季小跑着出了门,挽着他的胳膊,“爹,你去哪里了?电话给你打不通,你知道我有多可怜吗?”
裴新元把她的胳膊拿开,“离我远点,大热天的你不热我还热呢!”
裴南季笑兮兮地跟在他后面,“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回家再告诉你。”
先勾起对方的兴趣,然后就是不说。
结果,姜还是老的辣。
裴新元不屑道,“只要你别老回来烦着我,我就烧高香了,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消息了!”
裴南季感觉她爹变了,像个假爹!
她在后面唱着,“小白菜,地里黄,刚出生,没了娘,爹不疼,娘不在……”
裴新元捂着耳朵,拉扯着她,“行了行了,别唱了,你这是准备把我唱走啊?”
裴南季冷哼了一声,“我在裴金枝家里受到的伤害比这多一百倍,一千倍!”
十分钟后,终于到了自个儿家。
她才彻底放松下来,“爹,吃饭了吗?要不给你做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正好我在裴金枝家也没吃饱。”
说干就干,立马起来烧水做饭。
半个小时后,两碗香呼呼的鸡蛋打卤面好了。
父女俩一人一碗,吹着头顶那咯吱叫的老风扇,裴南季感觉这一刻竟是异常的幸福。
饭后,她跟她爹说起了回家的意图,“爹,我拿到谢氏集团的录用通知书,这次是真的。”
裴南季说着把收到的邮件拿给他看,裴新元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
裴南季:……啊?这?听说你不是上到三年级了吗?
裴新元懒得理他,上课教认字的时候没在不行吗?
裴南季换了一个话题,“爹,六月十八号,我们学院要举办毕业典礼,你要不要去A大看看?你还没去过吧,可漂亮了呢,有喷水音乐池,有假山流水小桥,还有湖泊。”
裴新元果断地摇头,任凭她说得天花乱坠,他仍然不为所动。
“我可不去,这大热天,火车上又闷又热味道又难闻,我可不去遭那罪!”
裴南季继续劝,“去嘛去嘛,你不想去看看我的新公司了,以后出去炫耀也有参考对象啊,要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是你在胡说八道……”
嘴皮子说得冒烟,那老头就跟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难搞。
裴南季揉了两把头发,使出终极大招。
她压低了语气,“爹,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有男朋友了!!!长得很很很……很好看!你确定不去见见?万一你姑娘以后被他骗了,你不得亲自去把把关?”
裴南季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在A大食堂门口碰到的学长了,反正他去娱乐圈了,八竿子也碰不到,只能借用他来敷衍一下自家老爹。
裴新元眼神里有些松动,嘴还硬着,“你别诓我,我是不会相信的!就你这样的,估计只有上门女婿才不会嫌弃。”
但是,裴南季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裴新元用嗓子哼了一声,又问,“真的,不骗人,骗人是小狗?那个,我认识吗?”
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他有些紧张,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结果。
甚至还吞咽了口水,然后装作镇定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裴南季慢吞吞的,“认识吗?这个……我得想想。”
裴新元当初在产房门口等的时候,都没这么焦躁。
姑娘大了,要被别人家的臭小子连盆端走了。
此时,裴南季像是宣读高考成绩的老师,裴新元像是焦急等待分数的学生家长。
“认识……”
“才怪呢!”
一句话故意分成两句说。
裴新元的脸色变了又变,“算了,我不听了,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只要不是曲家那小子就行,他妈跟我不对付,做不了亲家。”
裴南季就知道她爹想多了,双手交叉在胸前,“爹,你想什么呢,我跟曲一鸣那是十万个不可能。”
然后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巧了,我跟钱婶也不对付,我们真不亏是亲生父女。”
裴新元坐着,裴南季斜着身子,哥俩好地虚搂着她爹。
裴新元拍开她的爪子,“没大没小的,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女孩子!”
裴新元背着手去了后院,摆弄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回来野草。
裴南季在他身后喊道,“我怎么了?女孩子怎么了?”
没人回她,得,收拾碗筷。
洗完碗,又把自己那落灰的凉席擦干净,平躺下去。
主要是吃得有点撑,侧躺肚子疼。
她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剧烈的拍门声。
她被惊醒,一睁眼还以为起火了,结果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放心大胆地躺了回去,以为刚刚只是个梦境。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外面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光着脚穿过院子去开门,门口的曲一鸣脸黑得不行。
裴南季大力出奇迹,推了曲一鸣一把,又把门给关上了。
曲一鸣这回真发火了,“裴如意,你什么意思?心虚了?!你回家竟然不叫我一起,还偷偷走了,还是不是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