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住在五楼左边那一户。
用钥匙开了门之后,她冲苏溪笑了笑道:“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现在在外地工作,家里就我一个人住,进来随便坐。”
苏溪眨了下眼睛。
不会这么巧吧?
中年妇女给苏溪泡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
“我真看你挺眼熟的……”中年妇女皱眉想了半晌,突然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姓苏啊?”
苏溪一怔:“您是?”
“我是段晴天的妈妈呀!”段母一拍大腿,“我说呢,怎么越看越熟悉,晴天书桌上一直放着你们大学宿舍的合照,我这天天给她收拾屋子,看得次数多了就把你们都记住了。”
苏溪:“……”
还真是段晴天她妈。
之前听段晴天的说法,她还以为她母亲已经搬离了这里,只是还居住在春路县,没想到……
这可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原来是段阿姨,早知道您住在这,我肯定不能空手来。”苏溪客套了一句,又道,“您之前说那房子……”
段母叹了口气:“那房子是真住不得,你要是真想找个住处,不如我帮你打听打听?”
“我还是……”苏溪佯装好奇,“阿姨,那屋原来的主人到底出过什么事?”
“死啦,横死呢。”段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是煤气泄露,但我们住一块儿的人都知道不是。”
苏溪心头猛地一惴。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大概听不到什么好话,但真正直面的时候,她心里依然不怎么舒服。
苏溪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怎么说?”
“哎,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段母回忆道,“死的是那家的女主人,是个挺命苦的女人,老公不着家,从怀孕到生孩子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忙出忙进,连生孩子当天都是我们几家邻居帮忙把人送去医院的。”
“后来可能是月子没坐好,也可能是受得打击太大了,脑子就出了点问题,按你们现在的说法就是……叫什么来着?”
苏溪轻声提醒:“产后抑郁?”
“对对对,就这个毛病,但她就特别严重,从生了孩子之后就总觉得她是把孩子带来这个世界受罪的,觉得孩子活着就是在跟她吃苦。”段母又是一声叹息,“这要是个正常人,有这种想法肯定是加倍对孩子好吧?可她那会儿就不正常!她觉得孩子活着遭罪,犯病的时候就总想着把孩子弄死了就解脱了。”
苏溪用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生怕自己当场失态。
总想着把孩子弄死就解脱了?
陆临小时候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清醒的时候对孩子特别好,但只要犯病,人就跟疯了一样,拿枕头捂过孩子,故意把孩子扔风口上冻……”段母喝了口水,“好在那会儿的邻里关系不像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一个女人带孩子不方便,时不时就会上她家看看,就这么撞上了几回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她干的事,对孩子也更上心了些,就这么磕磕绊绊过了七八年吧。”
苏溪脸色铁青:“孩子的父亲就一直没出现过?”
段母摇了摇头道:“也回来过,就是次数少,一年到头可能也就回来个一两回,每次回来住不到两天,留下点钱就又走了。”
她顿了顿,又道:“要我说啊,这母子俩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根源就是那个不靠谱的男人。”
这话苏溪是认可的。
如果不是陆镇川的不闻不问,或许陆临的母亲根本不会产后抑郁,陆临也不至于经历那样残酷的童年。
“后来呢?”
“后来啊,突然有一天,她家儿子拿着钱请人帮他家灌了煤气,当天下午,这女人就因为煤气泄漏,死在家里啦。”段母摊了摊手,“你想想,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灌了煤气,刚好孩子自己跑出去玩了,刚好煤气泄露了,啧啧啧,吓人啊,那孩子当时才八九岁呢。”
苏溪眸光幽黯:“确定是那个孩子干的?”
“十有八九的事,你想想,那孩子从小被亲妈折腾,生死线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心里哪能没有怨恨?”段母似乎觉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边说还边点着头,“当时连警察都叫他去问话了呢。”
苏溪闭了闭眼:“警方给孩子定罪了?”
“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那不就证明孩子是无辜的?”苏溪反问道。
“无辜啥啊无辜,虽然警察说是意外,但我寻思着人家肯定是看那孩子当时还小,不是有那个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只要年龄小,杀了人也不判刑的。”
苏溪听得气血上涌:“您这也只是猜测啊。”
“可不光是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这么猜。”段母长吁短叹了一阵,“孩子亲爸也觉得是他。”
苏溪蹙眉,问道:“依据呢?难道他爸爸手里掌握的证据,比警方还多?”
“也是猜测。”
苏溪:“……”
别人靠猜测给人定罪,那是因为他们是“别人”。
这些不相干的人,本来就喜欢在私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他人。
但作为父亲,给儿子定罪,也是靠猜测?
人渣也不过如此了。
“孩子妈死了之后,他爸回来给办葬礼,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这孩子可怕,六亲不认,反正他爸最后也没把他带走一起生活,你想想,这孩子要是真没问题,他爸能这么干?”
连父亲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似乎成了给陆临定罪的最大佐证。
苏溪觉得又可悲又可笑:“可他爸本来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的不信任又能说明什么呢?”
“嗐,你年纪小,不懂。”段母摆了摆手,“反正就是这么回事,那屋都二十几年没人住过了,你最好还是再看看别的。”
苏溪深呼吸了一下:“阿姨,您知道那孩子母亲的墓在哪吗?”
段母一愣:“你问这个干啥?”
“想去拜祭拜祭。”
“就在咱们这的陵园里。”段母面露不解,“你这好端端的,去拜祭她干什么?”
苏溪笑了笑:“我应该去拜祭她的,因为她儿子是我未婚夫。”
生怕说男朋友不够分量,苏溪直接就把陆临的身份往上提了提。
段母:“……”
“抱歉,之前向您隐瞒了这件事。”苏溪道了歉,站起身,“辛苦您告诉我这些旧事,我就不打扰了。”
段母面色复杂到了极点。
把苏溪送到门口时才再次开口:“你要想拜祭就明天去吧,正好是他母亲的祭日。”
“……谢谢。”
苏溪突然想起了陆临之前和陆镇川的那通电话。
所以当时陆镇川是约陆临一起回来拜祭陆母,而陆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