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彦钧的回答,戚语非常不满意,她觉得她就职的博物馆是最漂亮的,如果评选全国最美博物馆,江城博物馆一定名列前茅。
可这么漂亮的博物馆在这个男人口中不过是“挺好”,简直太不识货了。
倒是林馆长乐呵呵的,把男人的话当做褒奖,谦虚地客套了几句,一转头就发现了戚语三人组,笑容瞬间收敛了不少。
“你们三个怎么在这?”
饶是凶悍的苏小蕾也怂了起来,“馆长,今天休馆,我们没有用工作时间拍照。”
林馆长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三人组,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不过因为有客人在,他不便发作,想想不解气,上前将戚语从苏小蕾身后拉了出来。
“柏老师,这是我们馆的金牌解说员戚语,不如让她带你参观参观?”
“馆长,今天我休息。”戚语委屈巴巴的,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尽早离开。
林馆长双目一瞪,“这位可是业内知名的文物修复师柏彦钧老师,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柏彦钧?”戚语大惊,再次看向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男人,两人的视线又撞在了一起。
她是知道柏彦钧这个名字的,传说中文物修复能力高超,修复过的古董文物还原度非常高,是各大博物馆争相邀请的大师级人物。只要是立志成为文物修复师的同行,没有一个不敬仰他惊人的天赋。
可是,文物修复师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职业,不但要拥有恒心与毅力,还要学识渊博,历史、绘画、古文字研究样样精通,还要掌握化学、物理等等理科能力。所以,但凡比较厉害的文物修复师,都是稳重年迈的学者,怎么可能是这样年轻俊逸的后生?
许是看出戚语眼中的疑惑,柏彦钧冲她微微一笑,“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不如劳烦戚小姐讲一讲这座博物馆的由来。”
他的话音刚落,戚语的脸突然爆红起来。她看见林馆长投来疑惑的目光,怕他仔细询问,连忙上前几步走到柏彦钧身旁,收起方才小白花般的柔弱,转换成专业的解说员仪态,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就连声音也洪亮了几分:“柏老师,这边请。”
两人并排而行,一个穿着沉闷厚重的黑西装,一个穿着飘逸轻盈的明制汉服,仿佛古今两个时空碰撞在一起,却又意外的和谐。
安子易痴痴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抱着相机冲到两人前面,一边调着焦距,一边找各种角度进行拍摄。
林馆长刚想上前制止,却被苏小蕾扯住了手臂。
“馆长馆长,这多好的一个宣传点,你就让安子易拍吧!”
林馆长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听说柏彦钧可不是什么博物馆邀请都会去的,这次能来江城博物馆,着实让他受宠若惊了一番。等戚语陪柏彦钧参观完,再补张合影往微博上一放,定能引来其他同行艳羡的目光。
戚语自然是不知道林馆长的小算盘,面对业界偶像虽然有些紧张,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使她看起来落落大方。她领着柏彦钧走向连通正门的游廊,在入口处却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古楸树。
这个位置能看到古楸树的全貌,翠绿的枝叶伴着粉紫的小花,时不时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美不胜收。
“江城博物馆原名琉罄园,始建于明朝中期,距今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曾经是一位魏姓贵族的府邸。相传,这棵古楸树的历史比琉罄园的历史还要悠久,魏氏将它作为整座园林的中心点,逐步向外扩张,见证着魏氏一族由衰到兴的过程。民国时期,魏氏最后一任家主离世,因没有后人可继承,便将琉罄园捐给江城政府。新中国成立后,江城陆续发现各朝各代墓葬群,便将琉罄园改名为江城博物馆,用以展示那些重见天日的文化瑰宝。”戚语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疾不徐地将博物馆的历史娓娓道来。
她见柏彦钧始终望着那棵古楸树,对她的解说无动于衷,便也不再期待他能与自己互动了,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琉罄园整体构造方方正正,分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我们目前所在的中部,以古楸树为主要景观,搭配花圃、竹丛、池塘、游廊、小亭,是休闲赏景之处。正门与前厅位于南部,现已改建为青铜、瓷器、玉器展馆。北部原为琉罄园的后宅,经过修缮,保留了原有的布局,其中陈列着明清时期的家具,以及服装、首饰等展品。东部......”
柏彦钧听得有些出神,仿佛耳边有另一道朝气蓬勃的声音正喋喋不休地说着。
“东边我打算建个藏书阁,很大很大的那种,还要配上书房、书亭。闲暇之时,饮茶阅读,煮酒论诗,岂不快哉!哦,对了,先建几处草庐,困了累了,往里边一躺,效仿前人雅致,也别有一番风味。我跟你说,你可别老想着离开,那草庐肯定有你一间。”
那时的古楸树还没有如今这般繁盛,单薄的一株,孤独地竖立在那里,方圆几里荒无人烟,只有他和那个少年坐在树下,一个沉默无语,一个侃侃而谈。
少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嘴巴讲干了,他梦想中的家园草图也画成了。
......
戚语介绍完整个博物馆的布局,打算问问柏彦钧想从哪一个方位开始参观。可轻声叫唤了好几次,都没能将他从走神中拉回来,不自觉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柏彦钧眼前那副简陋的家园草图忽地被打散,繁茂的古楸树,以及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又回到他的视线中。
“柏老师,你想去哪一片看看?”
柏彦钧闻声转头,视线移到戚语身上,见她一身汉服,偏着头,疑惑地冲他眨了眨眼,又觉得一阵恍惚,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好在他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迅速调整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藏书阁的方向,没人看出来那一瞬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