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修在山沟沟里头的小楼哪怕外表看着再好看,内里也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比如……
没信号、没网、没自来水。
周宛然整个人直接裂开:“没水?”
“是没通自来水。”楚辰希拉开窗户,朝着院子犄角旮旯的压水井努了努嘴,“有压水井。”
周宛然:“……”
她默默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楚辰希,再低头看看半斤八两的自己:“我们……得洗澡吧?”
小楼里也没浴巾,楚辰希翻出两条大床单,一人一条:“先擦干。”
床单洗的很干净,但这边气候湿潮,超过半个月没用过的东西,上面就会有股淡淡的霉味。
“这花色……”周宛然噗嗤一声笑了,“有点二三十年前的味儿了。”
床单上大朵大朵的印花,复古的十分朴实。
楚辰希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周宛然会嫌弃床单上的霉味,毕竟是娇养惯了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她却连提都没提,用的比他还坦然。
两人一人裹了条花床单站在窗边,隔着朦胧雨雾看过去,画面又浪漫又喜感。
“要洗澡得自己打水上来烧。”楚辰希又补了一刀,“但是,烧水壶坏了,煤气灶没煤气。”
“……”周宛然麻了。
她艰难开口:“所以你说的自己烧是指……?”
“厨房里有土灶。”楚辰希顿了顿,“柴也有。”
周宛然闭了闭眼:“那就烧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淋了个把小时的雨,要是不洗澡直接睡,明天她就得跟楚辰希一起住进ICU!
楚辰希沉默两秒,提醒她:“压水井需要引水。”
压水井的原理周宛然是知道的,除了一些水位比较高的地方,绝大部分压水井想把水打上来都需要用到引水,主要是起个密封作用,防止活塞往上走的时候空气漏进去。
楚辰希叹气:“但我们没有。”
周宛然:“……”
两分钟后,周宛然和楚辰希并肩站在屋檐底下,一人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抻长胳膊开始接雨水。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说,我周宛然活了二十年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周宛然举得胳膊发麻,还觉得冷,偏偏今天发生的事又是真的离谱,离谱到好笑的地步。
这大概就是……怒极反笑吧。
楚辰希面无表情:“因为你不吉利。”
“……大佬,楚神,楚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迷信?”
楚辰希冷笑:“上次是谁跟我说她撞了邪?”
“……”周宛然理亏,心虚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为什么选在这里上户外课?因为你爷爷?”
楚辰希也没逮着不放的意思,随口道:“不全是,这里很适合。”
这里荒僻,落后,人口稀少,仿佛跟外面的世界身处两个不同的时代。
他看着窗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伤感的味道:“泥塑匠人很难,一是难在技艺,二是难在维生。”
说白了其实就是又难学,还赚不到钱。
人总是要屈从于现实的。
没有金钱的助力,又有几个人真的能靠爱发电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就算你们学泥塑只是拿它当个爱好,但至少该知道以前的匠人们都吃得是什么苦。”
可以不学,可以学不好,但必须要尊重。
周宛然想了想:“你是故意不提前打点好住宿环境的?”
虽然没在山下的民居里住,但她也进去看过,可以住人的地方根本不够,连卫生都是学生们到了之后自己打扫的。
山下那个民居可能唯一比小楼好的地方就是不用自己烧水洗澡了。
楚辰希瘫着脸:“哦,那倒不是,我就是懒得管。”
“……”周宛然不信,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想让他们学泥塑还是不学啊?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她说这话完全就是随口吐槽,楚辰希却倏地僵住了,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意味复杂的茫然。
好在光线昏暗,雨势也大,周宛然没有注意到。
“这点苦都吃不了的人是学不成泥塑的。”
周宛然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有喜欢才能坚持,只有坚持才有可能成功。”
楚辰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带了点自嘲。
“有时候坚持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周宛然又想起张老爷子说的话了。
所以,楚辰希的意思是,他的坚持就与喜欢无关?
隐隐觉得这话题有点触雷,周宛然几乎是逃避般的探头看了看手里的搪瓷缸子,里面已经接了不少雨水了。
“快快快,把你的杯子拿来,凑一凑,看看当引水是不是够了。”
见她不再追问,楚辰希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得就有些发堵。
既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
他接过周宛然手里的缸子,把两杯水倒在一起看了看:“够了。”
从堂屋到压水井的这一路都没有遮雨的地方,楚辰希要压水,周宛然就只能踮着脚给他撑伞,来来回回往厨房里提了四桶水,直到把土灶上的大锅装满才停下。
“……这种事再来上两次,我就要对跟你一起洗澡有心里阴影了。”周宛然忍不住吐槽。
楚辰希正在扣锅盖的手一顿:“跟我一起洗澡?”
“是啊,上次在你工作室,这次在这里。”周宛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嘀咕道,“但凡扯上洗澡就准没好事。”
楚辰希气笑了。
“你当我乐意呢?搞成这样到底谁害的?”
周宛然略心虚,别过头:“那我也不知道司机会扛着我的行李跑路啊!”
楚辰希懒得跟她在嘴上较劲,一边把刚拿过来的老报纸团成团准备点火,一边吩咐周宛然:“去搬点柴过来。”
柴火就堆在厨房的角落里,周宛然正理亏着,被使唤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去了,结果一看清柴火就直接傻了眼。
“好家伙,这柴火是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传家宝吗?”她捡起一根仔细看了看,咋舌道,“潮得都长菌子了,这是放了多久啊!”
“……”楚辰希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登时头大如斗,“先试试看能不能点燃吧。“
事实证明,想靠纸把潮成这样的木头烧起来是不可能的。
楚辰希试了几次无果,最后还是在土灶旁边的一个土罐里翻出了几根碳才算是把火引燃。
潮湿的木头烧起来烟味呛人,楚辰希一边添柴一边捂嘴低咳,等忙活完了才发现周宛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周宛然?你……”
询问的话说到一半就噤了声。
因为,此时的周宛然睡着了。
四肢纤长的少女缩在小小的木头椅子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十分委屈。
楚辰希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的小凳子挪了过去,伸手轻轻托住她的头,让周宛然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肩窝上。
淡淡的烟火气中,他怔怔望着她的侧脸,神色恍惚。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