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周宛然为了要个旁听生的资格，正在努力讨好楚辰希，那边的周家夫妇也为了自家女儿的选修课努力着。
“抱歉，我不能答应二位。”葛承轩看也没看摆在桌上的礼物，面对周家夫妇时，更是客气中带着疏离，“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我虽然是泥塑课的负责老师，但泥塑课并不是我的一言堂，如果令嫒真心想学习泥塑，那她就应该通过正规途径选课，而不是把门路走到我这里。”
如果换个人，葛承轩就算不答应，也绝对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冷硬。
但这夫妻俩是为了周宛然来的。
他和楚辰希亦师亦友，又是岚海大学的老师，自然知道周宛然追求楚辰希时有多疯狂。
葛承轩甚至有理由怀疑，周宛然想上泥塑课，根本就是因为打听到了楚辰希会暂代这门课的消息！
这哪里是去学习的？分明就是去追人的！
为了这种理由，让父母提着礼物来求人……
葛承轩对周宛然的印象陡然恶劣到了极点。
周齐泰和夏锦芳也没想到葛承轩会拒绝的这么不留余地，一时间竟然有些怔住了。
“葛老师要不先看看礼物再说话？”周齐泰之前能为了带女儿去见楚辰希干出直接捐古董的事，现在请葛承轩给开后门，礼物肯定不会备的薄了。
他笃定自己准备的礼物能让葛承轩心动，所以才有此一说。
不料葛承轩却还是摇头，说出的话更是不无讽刺：“我知道周先生近来为了传统技艺做了不少贡献，也清楚您送的礼物一定会送到我心坎上，但您所求之事我确实办不到，所以再好的礼物我也不能收。”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这波拒绝二连瞬间凝滞了起来。
葛承轩的妻子原本在一边休息，见状连忙起身给周齐泰夫妻添了茶水，缓解气氛的意图十分明显。
“曼曼，你坐。”葛承轩脸上又是懊恼又是担忧，扶着倒完茶的妻子在身上坐下。
他个性迂直，又一心扑在泥塑技艺上，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许多次都是靠着妻子帮忙周旋才免了麻烦。
现在见妻子身在孕中还要为他周全，不禁有些懊丧自责起来。
夏锦芳看着葛承轩妻子隆起的腹部，再看看葛承轩关切着急的举止，心中微微一动，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是为难葛老师了，两位也是即将为人父母的人，想必也能体会我跟老周的爱女之心。”
她叹了口气：“前些年，我跟老周对宛然忽视了很多，导致这孩子有了心结，一直沉迷于元宇宙构建出来的虚拟世界……我们私下拜访过很多心理医生，甚至找过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的许多专家，但他们对宛然的情况都束手无策，因为我们的女儿……拒绝面对现实。”
夏锦芳说的实在太动情，以至于连葛承轩都没法再继续维持冷脸。
他是个艺术家没错，但他同样也是个老师，更是个准爸爸。
面对一个家长的真心倾诉，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专家建议我们去找一些能让宛然感兴趣的事情去做，只有现实中有了让她觉得美好留恋的人和事，她才不会沉迷于虚假。”夏锦芳眼圈微红，“她小时候在她外婆身边养了几年，听她外婆说，那时候的宛然是很喜欢泥塑的，所以我们就想办法让她再次接触到了泥塑技艺。”
这也是他们两口子之前费尽心思把周宛然带去楚辰希工作室的原因。
“我们带她去拜访了楚大师……”夏锦芳笑容微苦，“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但从楚大师那里回来之后，宛然就买了很多泥塑材料，自己研究着学习，连登陆元宇宙的脑机接口都很久没碰过了，听学校的老师说，宛然这段时间变了很多，性情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葛老师，您能明白我跟老周看到她好转时的惊喜吗？”
葛承轩嗫嚅着唇，半晌才干巴巴道：“……明白。”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葛承轩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周家夫妇以财势压人，他还能硬刚到底，但夏锦芳这番话一出来，他却又有些不忍心了。
“很抱歉，我们不愿意看到孩子再次封闭自己，所以冒昧提出了不恰当的请求。”夏锦芳站起身，转头拍了拍周齐泰的肩膀，“今天先回去吧，让葛老师考虑看看。”
葛承轩把人送出门，虽然礼物到最后也没收下，但周齐泰和夏锦芳都能看的出来，这位老师已经动摇了。
周齐泰发动车子，叹息道：“幸亏搞艺术的人都感性。”
示弱确实是一种手段，但也是真心实意。
与此同时，周宛然正在对着满地泥料发愣。
“……你刚才说，这些泥料加起来也不值两百块？”
楚辰希伸手在一块泥砖上按了一下，纠正道：“是两百都不会有人买。”
周宛然：“……”这就很伤人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没事，我不差钱。”
“明白。”楚辰希嗤笑，“差钱的一般都做不了冤大头。”
周宛然暗暗磨牙：“这种黑店开在展馆附近，你们协会的人难道就不管管吗？”
“泥料这种东西，懂者不贵，贵者不懂。”楚辰希反问，“景区一瓶水十五，别人管得着吗？”
周宛然又被扎了一下心，也懒得再在这问题上纠结，干脆开门见山道：“楚辰希，我听说你是今年泥塑选修课的老师之一？”
楚辰希挑眉：“是。”
“我想选修泥塑课，但没抢到名额……”
楚辰希淡淡打断她的话，指着地上的泥料，语气微妙道：“所以你就扛着这些烂泥来贿赂我？”
烂泥这个词并不是刻意贬低，而是周宛然买来的泥料确实不行，明摆着是被老板当肥羊宰了。
就这些泥料，难以塑型不说，就算重新炮制了再用，做出来的泥塑阴干后也会出现裂纹，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周宛然默了默：“好歹也是我的一片诚意。”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楚辰希指了指院子，“你现在随便去外面刨点土，用来塑型都比这些泥强。”
周宛然被吐槽的想死，破罐子破摔道：“你别转移话题！只说你能不能帮我就行了！”
“哦。”楚辰希抽了张纸巾擦手，“不能。”
周宛然当场裂开：“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选修课的名额只有那么多，把你塞进去就得挤走别人。”楚辰希看向周宛然，目光锐利，“你根本不是为了学习泥塑去的吧？”
周宛然哑然。
楚辰希眸色渐冷：”那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混日子的人去剥夺另一个人学习泥塑的机会？”
“……不是，我不是想去混日子的。”周宛然没法说出真正的原因，但也不想就这么被楚辰希误解，“我也不是想要正式的名额，你给我个旁听的机会就行。”
“不行。”楚辰希蹙眉，“泥塑选修课跟其他课程不一样，这门选修课是有户外课程的，所有的资源供给和经费安排都是有定数的，没有旁听这个说法。”
周宛然眼睛一亮：“我可以自己掏钱啊！保证占用你们一点资源，所有的东西我都自备行不行？”
“……”楚辰希沉默许久，神色逐渐复杂，“周宛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真心想学泥塑，偏偏又费尽心机想选泥塑课。
图什么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难看了起来，又问：“你是冲着孙立焕去的？”
“啊？”周宛然茫然反问，“孙立焕也选了这门课？”
她是真心疑惑，但话一出口，楚辰希身上冷飕飕的气场却瞬间回暖。
“不是冲着孙立焕，那你是……”冲着谁呢？
除了孙立焕，还有谁呢？
楚辰希望着周宛然，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倒影在她漆黑如墨的眼瞳上，仿佛她的眼里满满装着的全是他。
心平的心弦霎时铮铮作响。
是他吗？
楚辰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葛承轩。
为此，他朝室内匆匆地走去。
“我接个电话，你老实在这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