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希好气又好笑，但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却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竖起枕头放在周宛然身后扶着她靠上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宛然下意识摇头，然后就把自己摇到犯晕了。
——有点想吐。
楚辰希哭笑不得，伸手把住她的后脑勺。
“你昏迷太久了，别乱动，免得头晕。”
周宛然乖乖‘嗯’了一声。
楚辰希被她老实服帖的模样弄得心头发软，压抑在胸口的那股子憋闷终于消散。
他俯身，将额头抵在周宛然的肩膀上，近乎呢喃般低语：“……你吓到我了。”
突然昏迷不醒，所有的医疗手段都不起作用……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在以无法抗衡的力度将周宛然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可他才刚刚把她找回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失去？
周宛然明明身不由己，但听到楚辰希这句话时，却还是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真相。
对不起，我这样卑劣的享受着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关心。
因为过于担心女儿而差点把自己整成了个医闹的夏锦芳终于回过了神。
她红着眼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抢在要给周宛然做检查的医生之前扑了上去。
“终于醒了！然然，你真是担心死我了。”夏锦芳哭的不能自己，仿佛所有的成熟阅历和克制都在此刻崩溃。
在周宛然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夏锦芳甚至有种眼睁睁看着全世界光亮都在一盏盏熄灭的错觉。
她还没有好好弥补她的女儿，还没有获得女儿的原谅……
夏锦芳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周宛然真的就这么长睡不醒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女士，您先冷静一点，让我们先给患者检查一下。”
半个小时后，医护人员看着检查结果，齐齐把眉头拧成了疙瘩。
夏锦芳心都悬了起来：“怎么样了？是不是检查结果……”
“不是。”没再让夏锦芳担忧下去，医生打断道，“令嫒的情况很好，除了长时间昏迷造成的正常体虚外，没有任何异常。”
可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哪个人会好端端一晕就是一两天的？！
“之后我们会再做一次全身检查，也会发动各科专家进行探讨。”医生叹了口气，“总之，能醒过来就是好事。”
虽然这个诊断结果有了等于没有，但医生最后说的这句话却是事实。
——人醒了就好。
楚辰希站起身：“她现在可以进食吗？”
医生点头：“可以，但尽量吃点好消化的食物，也别吃太多。”
“嗯。”楚辰希揉了揉周宛然的头发，“想吃什么？”
周宛然莫名脸红：“……都可以。”
楚辰希跟夏锦芳点头示意后就走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病房门。
周宛然努力无视掉旁边的医护人员，低声问夏锦芳：“他……一直守着我？”
就楚辰希那个憔悴样子，恐怕从她昏迷后就没合过一次眼。
“嗯。”夏锦芳握住周宛然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是个好孩子，对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她现在对楚辰希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奇妙滤镜，差点化身楚辰希夸夸机。
“你昏了将近四十个小时，他连吃饭都是坐在床边随便扒两口，我跟你爸看不下去，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再来，他也不肯……”
夏锦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周宛然也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全心全意守着她，生怕少看她一眼的轮廓。
这让她忍不住窃喜。
可窃喜之后就是酸涩。
这些都是她偷来的。
楚辰希的喜欢，夏锦芳夫妻的关心，原本都不属于她。
属于她的，只有小说世界里那个满是功利和虚假的家。
忽然，周宛然思绪一顿，脸色也变了。
“今天几号了？”她着急地翻找着，“我手机呢？”
夏锦芳茫然地报了日期，又把之前收起来的手机拿给她。
“别着急，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周宛然一听日期，眼前就是一黑。
明天就是岚海周年庆了！
最要命的是，她本来跟楚辰希约好今天去帮他弄给读者的签售福利的……
现在提出来这事还来得及吗？
她扭头看向外面昏暗的天色，瞬间悲伤逆流成河。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两天楚辰希一直守在病房里，给书粉签名的事肯定还没开始做，她还有借此证实楚辰希到底是不是拂晓的机会。
手机一开机，几十条信息就弹了出来。
周宛然点开一看，除了孟妙研、薛玲玲、何陌三人发来的几条关心信息外，其他的全是《醉舞霓裳》的编舞老师发来的。
周宛然：“……”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出对方火烧火燎的崩溃。
她跟夏锦芳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给编舞老师回了通电话。
“……抱歉，让您担心了，我已经醒了，明天一定可以准时到场。”
编舞老师差点给她跪下：“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我都做好节目开天窗之后自戕谢罪的准备了！醒了就好啊，身体没事了吧？本来你这种情况，我应该直接给你批假的，但你也知道，周年庆上的节目排名对各个系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我知道。”周宛然声音柔和，“让您担心了，我没事的。”
寒暄几句挂掉电话后，周宛然一抬头就对上了夏锦芳欲言又止的脸。
“……你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周年庆啊？万一到时候不舒服怎么办？要不还是让你爸跟学校打声招呼？”
周宛然摇头：“不用，我身体没事的，况且这是我自己答应的事，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夏锦芳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然然，你变了好多。”
周宛然昏迷后，她病急乱投医，甚至怀疑过女儿是不是在学校里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会突然陷入昏迷。
因为这个怀疑，夏锦芳和周齐泰把女儿最近在学校里的事都调查了一遍。
越查越觉得……陌生。
琴棋书画舞，博学多才，能言善辩，似乎所有的荣光都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加诸在了周宛然的身上。
夏锦芳一开始是自责于对周宛然的忽略，竟然连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东西都不知道。
再后来则是疑惑……
拥有这样成就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