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周宛然略显狼狈。
“没有买到粥，只能让楚神白开水配馒头将就一下。”想到撒在半路的粥，周宛然属实是有点想哭。
随即，她把装馒头的盘子和水杯放在床头，又摸出枕头垫在楚辰希身后。
“喏，把温度计夹着。”
她手上戴了只从窗台上找到的旧手套，用来遮住掌心里的擦伤。
当她的手也是真的惨，隔三差五就得出点血。
唉，她这体质也是没谁了。
楚辰希垂眸看了一眼：“手怎么了？”
“没事啊。”周宛然晃了晃手，“我准备待会再去烧点热水，戴个手套保护一下我自己，免得被柴火把手给划了。”
楚辰希侧过头看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我夹着体温计不方便抬手，你喂我吃？”
正常情况下，这话本该是暧昧或者调侃的，但楚辰希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就……十分正经？
周宛然手上是伤上加伤，昨天又被雨水泡了一路，这会儿能端盘子递水就已经是靠意志力了，哪还能喂饭？
“楚神今年几岁？吃饭还要人喂的？”她撇了撇嘴，“不方便抬手那就换个胳膊夹温度计，做人要灵活嘛。”
“哦。”楚辰希面无表情，“我发烧了，高烧，身上没劲，端不动杯子，拿不起馒头。”
周宛然：“……”你这不是发烧了，是残废了吧？
她深呼吸了一下，义正辞严道：“那你克服一下，楚神，坚持就是胜利！奥利给！我下去烧水，你慢慢吃啊。”
说完冲楚辰希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扭头就准备脚底抹油。
“站住。”楚辰希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手套摘了给我看看。”
周宛然默了默，歪着脑袋小声问：“你故意诈我啊？”
楚辰希现在压根不吃转移话题这套，披着衣服就要下床：“你是自己摘，还是我过去帮你摘？”
“……”周宛然把自己挪回床边，将戴着手套的手支到楚辰希眼皮底下，“威胁谁呢？我两个都不选，我要自己走过来让你摘！”
可以说是怂的十分清新脱俗，色厉内荏了。
楚辰希怔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脸上的寒意登时散了。
“行，坐好，我帮你摘。”
周宛然手上的伤没怎么认真处理，手套戴久之后难免会有血液渗透出来跟布料产生黏连，稍微撕扯一下就疼得她直抽气。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楚辰希嘴上开着嘲讽，手里的动作却放的更轻。
周宛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和脸上的沉凝之色，莫名就有些挪不开眼。
她买回来的药里本来就有酒精和棉签，楚辰希右手捏着她的指尖，左手用蘸了酒精的棉签在伤口上轻轻试探了一下。
“疼就忍着。”
周宛然这只手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惨，本来已经收了口的伤处被再次磨破，创口处因为被雨水泡过而泛着白，不少地方还在渗血。
楚辰希看得一阵心梗：“你是不想要你的手了？不是学了很多乐器吗？能不能上点心？”
周宛然眨了眨眼，没吭气。
怎么说呢？
就……还挺高兴的。
因为楚辰希这种外露的紧张担心。
“说话！”
楚辰希拧眉抬头，直直撞上了周宛然有些飘忽的眸子，也看到了她面上没来得及收敛的羞赧。
雪肤乌发的少女眼睫低垂，面颊上的红晕艳若霞光，饱满的唇微微抿着，眼底似乎还有隐约的水光。
楚辰希指尖微颤，如同被蛊惑般倾身凑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呼吸交错。
周宛然眼睫频频颤动，心跳鼓噪地叫嚣着……
她不是傻子，在言情小说里活了那么多年，她很清楚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没有真正体验过，周宛然也能在此刻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心动。
但是……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周宛然猛地别过了头。
她没办法，也不应该在连性命都无法掌握的时候去开始一段感情。
这是一种不负责任，也是一种残忍。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滞了起来，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楚辰希倏地闭眼，将眼底的落寞掩住。
他抬起手探向周宛然鬓边，指尖勾住她一缕头发，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
“回来的时候摔跤了？头发都沾上泥了。”
他的动作转换非常自然，自然的像是一开始就是奔着帮周宛然清理头发去的，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懈可击。
周宛然愣了愣。
是她想多了？领会错了楚辰希的意思？
人家其实压根没准备亲她？
啊啊啊啊啊啊！
自作多情的尴尬直冲脑门，周宛然只觉得自己能当场给楚辰希用脚趾抠出栋海景别墅！
“除了手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吗？”楚辰希重新低下了头，边帮她消毒边问。
周宛然尬地头顶都快冒烟了，巴不得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连忙答道：“没有了，就是不小心没踩稳，就是我买的粥全撒了……”
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任是楚辰希这会儿心底冰凉，也还是忍不住因此多了几分怜意，嘴上却还是调侃道：“不是说没买到粥？”
周宛然小声嘀咕：“……说摔跤了多没面子啊，而且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楚辰希拿着棉签的指尖一紧，细细的木棍差点被他直接掐断，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周宛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他？
却又躲开了他。
楚辰希没再说话，只是动作飞快的消完了毒，又用纱布帮周宛然把伤裹好。
“不是说要去烧水？去吧。”
周宛然察觉到他逃避话题的用意，心头一阵滞涩。
其实她刚刚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她怕楚辰希多想，也担心楚辰希觉察到自己的心思，但当他真的避而不谈的时候，周宛然却又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和难过。
——真是有够作的。
她垂下头猛地吸了口气，确定自己不会从表情上泄露什么情绪之后才抬头道：“温度计拿出来给我看看？然后赶紧吃饭。”
“……”楚辰希僵了僵，“掉了。”
他从衣摆底下把早就滑下去的体温计翻出来看了看：“我待会重新量，你忙你的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要是搁在十分钟之前，周宛然就是强行把体温计塞他嘴里，恐怕都得硬逼楚辰希把体温量了。
但现在……
她按了下额头，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待会下山去上课，你好好休息。”
房门闭合的声音响起，侧躺着的楚辰希缓缓地翻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
发烧？
他这会儿从里到外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