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福来旅馆,是坐落在扬州城老巷子里的唯一旅店,离杨家老宅也就几院之隔,外面挂着的招牌并不起眼,里面的装饰也无过人之处。在扬州这么多现代化的高级酒店中,之所以还能屹立不倒,生意兴隆,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旅店主人很有生意头脑,网上打出的是“体验扬州历史文化,住扬州老巷老宅”的广告,还真是吸引了不少来这里的游客,使得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此时在福来旅馆临街的一间客房里,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人正站在窗户旁边,眼睛警惕的望着窗外,对着贴在耳边的电话窃窃私语。
“是,大哥,他们这次来目的就是那本册子。。。对,您放心,那窃听器装的极其隐秘,绝对不会让人发现。。。是。。。”一边说着,那人转过身来,正是一脸麻子的沈猴儿。他在不久前刚从巴黎回了国,因为知道杨程里在找他,就一直没敢露脸,现在忽然来到扬州,还利用杨家要维修房顶的机会混了进去,在那里装上了窃听装置,把杨扬和奶奶那天的对话偷听了个仔细。
“那天我去他们院子里的确和杨扬打了个照面,但是他从没见过我,并没有起疑。”沈猴儿压着声音向电话那边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了个透彻,又问道,“大哥,您说那杨程里派人追了我这么久,是不是怀疑,或是已经知道了那本册子就在我们手里?”
“什么?您确定?这样会不会让他们起疑?”沈猴儿听到那边的吩咐,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我这就去办。”
第二天一早,吴艾伊望着眼前这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心中并无熟悉的感觉,又见周围来往游人越来越多,不由赶紧站到的队尾。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门票,上面写着“江府–国家二级古文化保护景点,参观票:二十元”。
今天杨扬说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不能陪她。但告诉她江家老宅因为占地面积广,里面的房屋建筑又极有历史参考价值,在改革开放期间被国家列为了保护景点,进行统一维修复建,现在对外开放接待游人,问她是否有兴趣去看看。吴艾伊想着自己极可能是江家后人,当然是欣然点头同意。
进了江府大门,走过一个又一个布置精巧的院子,看了一间又一间厅室,书房,卧房,吴艾伊努力寻找着吴茵儿可能和这座宅子之间的任何联系,却是一无所获。走了大半天,有点累了,便在后院池塘旁的树荫下找了把扶手椅坐了下来,望着池塘对面的假山发呆。
这时一位二十出头老师摸样的小姑娘正带着一队中学生从身边经过,边走边说,“大家知道吗,这江家的银饰生意做了几百年,一直只是在扬州附近的小本买卖,直到清朝后期他家的一个女儿被选入了宫中
做了娘娘,才一夜之间飞上了枝头,数年间摇身一变成了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你们看,就连他家这府邸,也是照着京城的样子修建的。“说着挨个指着房檐上的小动物和梁上绘着的图案开始详细地解释了起来。
“怪不得他家的院子这么大,屋子也建的如此气派。“吴艾伊想着,”如果吴茵儿真的嫁入了这里做二房,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那江家大少爷对她是好是坏?她爹爹又是否因此终于过上了挺起腰板做人的日子了呢?”
这是一个寂静平凡的夜晚,我静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亮,想着自己嫁入江家已经一年有余,爹说的没错,江朝晖为人憨厚老实,对我也确是真心实意,让我在江家虽是偏房,却处处不亚于他的正房夫人赵雅枚。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因为心里放不下启轩,终日抑郁寡欢,少有笑脸,害的公公婆婆颇有不满。可是朝辉对我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的关怀备至,还说会尊重我的心意,等到我愿意才与我圆房。渐渐的我对他有了感情,后来又听说启轩和林家小姐也结了婚,才真正放下了那段没有缘分的过往,一心一意的做起了江家的媳妇,还在不久前有了身孕。
不知为何我今晚没有一丝困意,伸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忽然想起这个时节院子里的月见草应该开的正好,用来给未出世的宝宝做一个小香囊正是合适,但见时辰已晚,不想惊动下人,便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悄悄来到后花园池塘边的榕树下,果然看到几株月见草,淡黄色的小花开得正是鲜艳,不由蹲下身子,采摘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摘满了一篮子,我心满意足,刚要起身离开,忽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想想这大半夜的会是什么人在后花园走动,不由隐身于树后,偷偷张望。只见两人从书房方向正向这边缓缓走来,边走边在商讨什么,等近了才看清是公公和朝辉。我见不是外人,正要出来见礼,忽然听到公公开口吩咐道,“明日那杨老爷子的头七吊丧你同我一起去,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周到。”我心下一惊,赶紧缩身树后,竖起了耳朵。
“是,这杨老爷子病了也一年多了,听说杨启轩给找了好多个大夫,又寻了不少偏方,看来还是没能挺过去。“朝辉小心谨慎地回答道。我自从那日叫杆子送回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启轩,竟不知他爹重病去世的事,心中不免替他伤感。
“杨启轩?哼!他爹还不是被他给活活气死的。”公公满是不屑的哼道。
“您是说,那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朝晖在他爹面前永远是一副战战兢兢,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我从来就不明白,公公那人和颜悦色的,有什么能把他吓成那样。
“这杨家有个稀罕的物件的传闻我也是早有耳闻,据说是可以用来找矿,杨家就是靠着它起的家。只是他们对此事一向藏得颇深,外人也只是凭空猜测,并无证据。可是一年前杨启轩忽然到处借钱,不顾一切的买下祁连山周围地段方圆数十里的地,就已经让人议论纷纷,其后杨老爷子又大发雷霆,把他打个半死不说,自己也气得一病不起,这里面就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对了,我叫你去打探的事如何了?“公公这话让我猛地回想起那晚在马车里启轩对我讲过的话,心里暗道看来他还是背着他爹去找矿了,而且竟真的让他找到了。
“这。。。“朝辉拖了一会儿,才支吾作答,”茵儿也不知道什么。毕竟当年她和那杨启轩还没有到谈婚论嫁地步,那个又是他们杨家祖传的秘密,杨启轩又怎会随意讲给一个外人听呢?”我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外人?如果真是外人会在大半夜里一起私奔吗?”公公冷笑一声,笑得我心凉了大半。
“爸!您为什么又要提起那事?本来就不该派人去监视茵儿,当时她爹已经收了咱们的聘礼,又,又把她锁在屋里了,您又何必多,多此一举?再,再说了,她,她不是,自,自己回去了吗。。”朝辉明显是慌了神,他一慌就会有些口吃,我本来总会拿这事逗他,现在却再没了那份心情。
“你这是在训斥你爹?”公公怒气暴起,声音也大了起来,等了半响见朝辉没敢出声,才又缓下音调说,“要不是因为知道她与杨启轩的关系,你以为当初我为何会忽然同意让你娶个外面捡回来的女子当二房?她嫁入我们江家的门,锦衣玉食地供着,却天天耷拉个脸,还不是为了那姓杨的?你小子别以为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就能对你一心一意,女人都是水性杨花,哪天要是杨启轩发了大财过来找她,你觉得她是会选你还是选他?让你去问她,就是还把她当江家的儿媳妇看,不然,我能让她轿子抬着进门,也照样能让她被抬着出去!”
“爸。。。”朝晖的声音让我知道他同我一样明白,江老爷不是在开玩笑,此时我已是浑身僵硬,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朝辉曾给我一碗安胎的药,服下后我就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后什么也记不得了,现在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麻木的听着朝晖继续说道,“茵儿真的所知甚少,只说那物件名叫血鸽子,是块巴掌大小的玉石,只有遇到杨氏血脉才能显灵,还有要和什么定门针一起才能找到玉矿。您相信我,她真的只知道这么多,而且她跟杨启轩也真的再无任何瓜葛,爹,您看在她肚子里江家骨肉的份上,放过她吧。。。”
“血鸽子。。。看来传闻不假,真是有趣的紧呀。。。”公公沉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那祁连山中应该真是有个大矿,可既然杨启轩在一年前就找到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呢?就算他是背着他爹私自找到的,再怎么说这对杨家都是发大财的好事,他爹又何要发那么大的火,被他给活活气死了呢?”
“爹,再有什么古怪,那也是他杨家的事,我们又何并在这上面费太多的心思?”朝辉试探着劝道。
“呵呵,对,你说的不错,不关我们的事。“公公的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祥,”行了,爹就是感慨那杨家老爷子刚过五十的人,说没就没了,谁知哪天就轮到我了呢?你这些年生意做的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就是人太老实,都说无奸不商,你这样又怎能让爹放心把江家买卖都交给你。好了,这么晚了,你早点回房吧,明天一大早还得去杨家给杨老爷子上柱香呢。“
“是,爹,那茵儿?“
“你放心,爹爹刚才就是随便说说,哪能真把你媳妇怎样呢?“说着两人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我站在树后,半天一动不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自打我嫁入江家,公公对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可今天亲耳所听到的,好似晴天霹雳,又要如何解释?还有,启轩信任我,告知我杨家的秘密,就这么被江家窃获,如果因此而对启轩造成什么不利,又要叫我心下何安?不行,我得想法子将这事告知于他,让他也好有个准备。。想到这我赶忙拿起篮子,向卧房跑去,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树根绊到,整个人向前扑去,摔倒在地,这一痛,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抬头环视四周,吴艾伊还是坐在江府池塘边榕树下的椅子上,刚才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再仔细看看,才发现她身旁的那棵树正是梦中吴茵儿借来藏身的那棵。又低头寻找,果然在树下发现了几株月见草,虽然没有开花,却绿油油的甚是可爱。吴艾伊心里细细回想着梦中的一切,不由对这江府,对吴茵儿,对杨启轩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自从她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境以来,冥冥之中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一直在牵引她,要带她到某一个地方,要她去做某一件事。这种感觉随着每一个梦越发强烈,她自己也有些殷切,有些盼望,希望可以早点走到那个终点,找到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