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刚刚推开公证所调解室的门,房间内两个通身散发着阴郁气质的小姑娘同时朝她看过来,一时间她竟没有分辨出来哪个是审判官,哪个是当事人。
脸上画着白色和麦色混合油彩的女生率先转回去,“公证员到了,你可以说了吗?”
月下心里立刻有了谱,走到女生旁边坐下。
审判官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长发辫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辫子,脸上抹着东一道西一道的油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朴素,但是能担任审判官的一界大佬装备又怎么可能是凡品?
“......我没有任何欺骗的意思,”对面有点面瘫脸的江小无道,“我只是想在他喜欢的这方面做好,让他看到我,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你对举报方提供的材料并不认同,是吗?”月下态度温和地接上话。
这是废话,正常人被举报骗婚都不会认同。
江小无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仔细盯了好一会儿,看得月下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才听这个大学生年纪的小姑娘慢吞吞说道:“你是月下?前几天黑塔攻防战中贡献度最高的那个?”
月下微笑着点头,又转眼去看审判官沛吾,却见沛吾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江小无,巫族特有的灰蓝色的眸子里一派沉静,谁也不知道平静之下酝酿的是什么样的波涛。
审判官不说话,公证员也没什么好跟当事人交流的,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半分钟,月下忍不住要开口喊沛吾的时候,巫族的大佬动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被沛吾的小手握住,随着沛吾一句快速而简短的咒语和法杖一起落下,周围瞬间腾起了漫天砖红色雾气。
月下跟巫族的人打过几次交道,有几次任务是大型的攻城副本,几个老牌公会花了大价钱请她跟沛吾,也算是远程配合过。
这砖红色雾气是沛吾常用的幻境标志之一,沛吾拉着她是保持和施术者接触,让她一起待在上帝视角而不是陷入幻境中去,所以月下也没挣扎,乖乖站一边看着。
沛吾是巫族的高阶玩家,范围技幻境是她的成名技,其幻境能力之神奇曾经被对家怀疑开挂作弊,为此还进过公证所,只不过连gamemaster都查不出来有任何实证可以证明沛吾开挂,最后只能归结为高阶玩家的史诗级技能。
月下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沛吾并没有开放权限给她看幻境里的内容,无论怎么折腾都是红色的一片,于是将个人面板打开,趁这个时间核对一下最近的任务收入。
背包界面打开,月下刚瞥了一眼最近爆出的材料空竹节,忽然被人攥紧了手。
一扭头,对上巫族那双标志性的灰蓝色双眸,沛吾瞳孔出现激动时的紫色,这个随着心情变换瞳孔颜色的设定月下嫌弃太过玛丽苏给关了,没想到沛吾还开着。
原来你是这样的巫族大佬。
只见沛吾一脸深情且欣喜地看着她:“奶妈?!”
月下:???
“我是法师,不是牧师呢亲。”月下微笑道。
沛吾坚定地摇头,“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原来奶妈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除了我之外都是一群血牛呢!”
月下:???
不是,这个难道是什么豪门奶妈和大小姐的爱恨情仇......啊?
没等喜当妈的花季少女发出灵魂质问,弥漫在四周的砖红色雾气忽然剧烈地震荡起来,像是容器中的液体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摇,周围的空间也隐隐出现了破裂的黑洞。
沛吾脸上的喜色瞬间消退,先是皱着眉头挥了几下戴着银铃的手腕,动作突然顿住,犹疑地看了身边的月下一眼,“我把江小无丢出去了,奶妈,你有自保的能力吗?”
月下一个头两个大,“你到底在说什......”
突如其来的黑暗,席卷了所有。
***
“李铁柱到底有什么好?!不过一介贱民,能有多大魅力勾引得将军大人的千金小姐跟他私奔!”
这声音惊雷般炸入程悦脑海中,不等她对这信息量巨大的质问做什么反应,便听到另一个声音回道:“铁柱哥自然比不过归副将您少年英才,可翠翠也自知不是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配不上归副将,翠翠只想和铁柱哥做一对平凡夫妻而已!”
眼睛可以看到东西,手上有柔软的触感,呼吸时的急促气流清晰地穿过肺部,程悦却发现,这话竟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下意识想抬手转脸,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
肩膀忽然被人攥住,身体被强行扭转向身后之人,面如冠玉的少年一身黑色作战服,前臂上有金色的圈纹,少年眉毛狠狠皱起,“千翠翠!你在说什么胡话!以前缠着我说要嫁给我的是谁?十五岁就来自荐枕席的人是谁?我上战场时扮成勤务兵跑前跑后照顾我的人是谁!”
泪流满面的少女被禁锢着毫无挣扎的力气,或许内心深处也不想挣扎,她深深凝视着眼前痛苦的少年,“既然你都记得,那也该记得一次次羞辱我把我赶走让我受尽耻笑的人是谁吧!”
被迫看着这场虐恋情深大戏的程悦表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无聊。
归副将好像被戳到了痛处,猛然松开紧紧抓着千翠翠的手,侧过身,声音干涩,“我那时候,我那时候还不懂......我道过歉的,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啧啧啧,我都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
程悦趁着千翠翠转移视线的时候看了一下被归副将抓过的肩膀,半掩的领口透出一截少女的皮肤,青紫色的痕迹令人心惊。
意识体的小程皱了下眉,这少年虽然盛怒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但女孩的肌肤也太嫩了些,果真是个千金小姐吗?
可是就刚刚目之所及的屋内的陈设并不像是如何富丽堂皇的样子啊。
既然动不了,程悦盘腿坐下,看看会发生什么。
千翠翠并不知道身体里另一个意识在考虑什么,只是垂下纤长的眼睫,苦涩地笑了笑,“我原谅你了啊,那时候你不懂,我也不懂,现在我懂了,所以我放弃了。归漠,你放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