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家主人不在家。”栗子小姐从房间里飘出来，同时望着周围寂静的原野说道。

　　“别管那么多啦，这是最近的一户人家。下一家得走两里路，我可没那么多精力。”

　　叽里咕噜抱怨着跳出顾琛的口袋。它迈着华丽的步伐朝着屋子走过去，屁股一摇一摆的。柴田看了一眼顾琛，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也跟着进去了。小栗子冒出头来问：“姐姐，我们这样随意闯进别人家里不好吧？”

　　“啊，没事的啦。我们只是借宿一晚，而且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啊？……嗯！”

　　柴田站在玄关打望着。果然跟栗子说的一样，主人不在家。但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简直可以说得上一尘不染。壁炉里的柴火快要燃尽了，茶几上的石头水壶也没有温度。柴田走到屋子门口，她抱来一堆劈好的柴火添上。没过多久，壁炉的火又燃烧了起来，屋子里温暖多了。石头凿就的水缸上有倾斜的纹路，还有简单的兰花草图案。她蹲下去，把铁皮炊壶细致地洗了一遍。水缸上的一个狮头铜镶突然开口说起了话来，把她吓了一跳。

　　“真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你是哪位？”

　　“如你所见，我是这里的水神。”

　　“水神？我可没听说过，水缸还能成神啊。”

　　“我不是水缸，我是水缸上的装饰物件。水神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原来如此。你知道主人去哪里了吗？”

　　“主人？噢，是这样。这栋房子没有主人，一直都是空着的。”

　　“空着？空着的话怎么会四处都打扫得如此干净利落，看上去简直一尘不染呢。”

　　铜镶突然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柴田这才定睛仔细瞧着铜镶，她想搞清楚这是什么物件。半晌功夫以后，她也没看出这只妖怪的真身。有可能它的真身就是铜镶吧，她想。但这种妖怪毕竟少见，甚至书中也鲜少记载。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有一只草蜢飞过。它转着一双溜溜眼，藏进了一旁的草堆里。

　　黄昏时，栗子小姐在厨房找到一些面条和蔬菜。她正准备煮一锅经常在窗户看看到的那种火锅，虽然材料十分简单。小栗子抱着一个生红薯就要啃着吃掉时，栗子小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顺便拿走了那个红薯。小栗子开始嘟起嘴表示不满，栗子小姐又把红薯切下来一小块来递到她手上。这下，她喜笑颜开了。咯咯笑着到处飘。

　　顾琛肚子坐在玄关外面的石阶上发呆，他早就看到了那只奇怪的草蜢。都什么季节了呀，还活着。一开始，他只是随意地瞥了它两眼，后来它一直在草堆里独自玩耍。有时候像土拨鼠一样从草里冒出来，有时候原地打转。他并没有发现柴田站在他身后观察了他很久，直到现在仍旧没有发现。

　　柴田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并不想猜。她轻快地走过去，在他身旁驻足。他抬起头来跟她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淡淡一笑。半分钟之后她挨着他坐下来，石阶传来的一阵凉意透过单薄的牛仔裤布料传到了屁股上。她突然后悔这个没脑子的决定，万一老了以后各种病痛都来找她的话可就有些故事了。一切都很正常。两个人没有谈论过多的任何闲话，只是打了一个招呼。

　　顾琛望着那只草蜢，一动也不动。仿佛在看一场十分有趣的音乐会。拜他所赐，柴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它。它刚刚竟然用一条腿支撑起全身的重量在那堆草上走来走去，还玩起了跳跃和翻滚的戏码。柴田突然也觉得确实很有趣，他托起下巴来认真观察着。

　　暮色更深沉了些，但还麻麻的。草蜢已经趴在那里睡觉了，但时不时还会爬一爬。

　　栗子小姐的面条和蔬菜已经煮熟了，正升腾起一股自然的香气融入寒冷的季节里。炊烟越来越淡了。她得抓紧时间，她要为先前的那句话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能让自己太尴尬，她想。

　　“唔……顾琛。”她叫道。

　　“你今天问的那个问题很突然，我能知道原因吗？”

　　她早有准备，但还是很紧张。顾琛听到她说出口的话后，瞬间变得凝重了很多。在她看来，那可不代表什么好心情。他大概会烦她这么没脑子吧，这样旧事重提未免是什么善意。

　　“额，没有别的意思”他回答，“昨晚坠落崖壁时，我怎么抱你也抱不动。是那种很意外的重量，你知道吗？”

　　她仔细盯着顾琛的眼睛，想要判断出这句话是不是玩笑话。但她收获到的是一本正经的感觉，这使得她并不确定起来。她只好回答：“额，我不太明白。”

　　“很奇怪，你知道吗。我不可能提不起你，哪怕你是个胖子，两百斤。但昨天晚上你实在太重太重了，而且越坠落越重。”顾琛尽量清晰缓慢地表达，“那不是我，或者任何几个我能够承受的重量。当然，最后我们安然落地了，但并不是我的妖力或者你的愿望救了我们彼此。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大地一下子飞到了你的脚下接住了你。”

　　“我……没有任何感觉。”柴田脸色煞白地回答。

　　“噢，我明白。我猜也是如此。我是想说……你不用太过担心，也许……只是我感觉出了问题，或者……当时有什么东西附在你身上，而我没有察觉。”

　　柴田取下双手，交叉抱住膝盖，她决定问清楚这件事情：“你的感觉没有问题，也没有任何东西附在我身上，对吧？那样的一次坠落你完全应付得来。”

　　“我想，是。”顾琛有些犹疑地回答。

　　“没关系。其实我在山谷里晕过去时，我感受到了黑色的浓雾。我见到了一只自称是香蕉比蒙的妖怪，他是一只猴子。他要我一年之内达到他心里作为湘子后人该有的水准，否则就要……”柴田没有说下去，她难受地仰头看着灰麻的天空，然后吐了一口气。

　　挖掉眼珠和吃掉心肺这种话，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愿说出来的。不仅恶心，还让她感到一阵乏力和恐怖。想必顾琛也是不愿意听到的吧，很血腥的样子。但那只妖怪却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只了不得的大家伙，他看上去滑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