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到怒吼声了吗？昨天夜里，九曲的声音。”柴田突然问，“小妖们说的九曲，还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怒吼。我总觉得不像是假话，但我却没有任何记忆。”
“我倒是感受到了一点点山体的震荡，但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我怀里一直抱着小栗子，但它早就在漂浮不久之后就晕过去了。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我想我应该是失去了知觉，但我还记得漂浮这件事。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很冷，那时候已经在地面的树叶堆里了。整个山体都在颤动，好在这里的山没什么石头。”栗子平静地回答，但显然小栗子并不知情，她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是吗？栗子小姐也听到了那样的怒吼声吗。但我似乎也并没有任何记忆，跟柴田一样。你呢？”顾琛看向一旁的小狐狸。
“噢，这么神奇的事情。我可不知道，我一向酣睡如尸！”
叽里咕噜说着，然后伸出爪子剔起牙来。槽，这什么比喻。它无奈地把牙缝里的一块小腐肉丢尽了灰烬里。这时，蒙山深处传来几声妖怪的尖叫，听上去十分凄惨。了解到了九曲的存在以后，大家对此都有所怀疑，但并没有说话。但如果九曲在蒙山深处，他们可说不好这是好事还是不幸。
“我们得想法子离开这儿，我想你们懂我的意思吧？”顾琛面朝着栗子和小栗子说，“我看过某些课外刊物，这个位置也许就是灰岭。它再继续往里，直到最深处。刚刚发出凄厉惨叫的那儿，“他伸手指了指雾气缭绕的虚空，“就是蒙山。灰岭里的居民都是一些小妖，但蒙山深处却住着许多盗者。”
他没有说九曲的存在，而是轻飘飘地用盗者两个字降低了大家心中的惶恐不安。
“盗者猎杀的不都是还未修成妖的兽类和动物吗？”小栗子问。
“大多数情况下是的。但这可不代表它们多么慈悲，而是它们都认为那样更省事。”
更省事，这个说法真是到位极了。柴田不由得在心里想，拥有妖力的小妖怪不管是从味道上或者营养价值上，甚至能够带给盗者成就感的心理上，都甩普通动物几条街。哪有盗者不想吃妖怪的？除非脑子有问题。当然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否则怎么会跟一个小白妖怪探讨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是暗地里。
当他们沿着沟涧继续往下走了十来里路程后，柴田就感觉小腿变得异常疲乏了。她四处打量着，警惕着周围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盗者和妖怪团伙。但尽管这一路，大家都显得小心翼翼。当然，不包括哼着小调扭着屁股的叽里咕噜。他们还是没有发现妖气以外的任何东西，连鬼影子都没见着。后来大家都想明白了，除了小妖们口中描述的九曲君以外，这茫茫灰岭应该再没有其它东西作怪了。如此看来，那声怒吼果然是存在过的。
“再走两里路就是沟涧的的出口了。”顾琛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洪亮和有磁性了，而是带着稍稍的干哑。
柴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能够瞥见平坦的田地和一丛丛低矮的小房子。那是普通小妖怪们的聚集地，就像人类的某个不知名村镇一样。如顾琛所说，那块平地近在眼前。而沟涧的山势也开始变得平缓了起来，不必再翻阅一块又一块大石板，也不必越过浅滩的水。因此他们可以省下许多精力，运气好的话等感到村镇他们还可以想办法吃上一顿美美的晚餐。
“歇一会儿吧，我看她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了。”栗子对顾琛说，同时怜悯地看着柴田。
“我没事，还是快些赶路吧。”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但并没有发脾气。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大家都沉默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顾琛，显然那股子气劲儿完全落在了他的眼中。他看透了她，真是糟糕。她觉得无比窘迫，这种被看透小心思的感觉很不妙。被他看破更是不妙，她放大了这种不妙，因为他的缘故。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倔强地扭过了头。
“原地休息吧。”他说，然后走到沟涧的浅滩上寻了块大石头坐着。打从醒来后，他就一直心神不灵。昨晚上坠落时，他抱着柴田的那感觉……她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还有栗子说的山体震荡，妖怪们说的九曲。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田觉得顾琛的声音变得有些陌生，是疏远的感觉。这比起先前的那份不妙又要更深一层，尽管她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可靠。他坐在那儿的背影显得心事重重，实际上她自从在谷底醒来后就一直这么觉得。他有什么心事了。在斯卡顿的时候还没有，在店里吃饭的时候也还没有。她睡着了一个晚上，他在这个晚上就认识了栗子姐妹。然后她醒来了，他就有了。是这个原因吗？跟栗子姐妹有关。不，是跟栗子有关。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憋闷，就像低进了尘埃里。低进了沟涧的水流里。远处的低矮房子一座连着一座，还有平坦的田地。是很美的东西，应该。但又怎么觉得也不过如此？她收回自己的眼神时，被沟涧一个角落的某道影子所吸引了。是叽里咕噜。还有，奶奶湘子？她站了起来往前跑去，但一脚跌进了水里。
“啊！”
她呼喊着，光溜溜的鹅暖石使得她踉跄而去。她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她感到很丢人。她不想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不会什么妖术，不会凭空漂浮。该跌倒的时候就会跌倒，然后灰溜溜地再爬起来。心情好的话，还要说一句嗨！滑稽的人类，她想。但顾琛是妖，他不会有这种烦恼。是啊，栗子也是。
“你没事吧？”栗子扶住了她，温柔地问。
“没事。”她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