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红盖头,上花轿,羞答答。日子过得红火火,来年生个胖娃娃。”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
村里的小孩子们拍着手绕着花车跳来跳去,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一人给了一个红包才吵闹着离开。
这个村子里相对是闭塞的,村子里还保留着老一辈子的传统,结婚前一个月两人不能见面,自然是先结婚后补证。
结婚当天新娘子要在亲戚朋友的陪同下坐车绕城一圈,最后回到新郎家里,这和古时候抬着花轿绕街而行是一样的。这期间盖头当然不能掀,这盖头必须由新郎亲手掀开。待到了新郎家里,一对新人由媒人引着拜堂,照旧行磕头礼,新娘上族谱,男方父母给了新娘子改口钱就算礼成了。
随后新郎要掀开盖头,待到新娘换身衣服后,新婚夫妇要出去敬酒,此之谓夫唱妇随。中午宾客散去,晚上还有闹洞房,蹭喜气,讨红包的习俗。总之便是新郎接受女方所有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才能进喜房。
热闹的一天就从季姚凌晨四点被高燕拉起来折腾开始了。季姚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小孩子们推攘喊叫着要红包才慢慢清醒过来。
村里娶媳妇要盖房子,这高向新家在村子里倒算是有钱的了,这房子在全村称的上是“豪华”。
季姚盖着盖头瞧不清楚,但就这地板的平整程度就不知比高朵家强了多少倍。
“新哥,媳妇到了。”
“新哥,去啊快去啊。”
“嫂子好!”
……
三五个年纪算不得多大的小伙子笑着吵着推着最前边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那男人哈哈笑得挺开心,大步走过来牵住季姚的手。
季姚随着他进了门,他刚才的大步流星突然变得细碎缓慢,时不时回头瞧着季姚的步子。
这个情景季姚再熟悉不过了,她心里突然一动。
“来来来,快让让,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来了!”
好多小孩子凑过来,瞪着新奇的眼睛欢呼着,不停瞅着。
有一只粗糙的老手扶住了季姚,笑着说,“新娘子要来这边了。”
高向新笑笑松开手,笔直的站在左侧,季姚被那妇人引到了右侧。
屋子里面朝南坐着四个笑开花的“老人”,客客套套的说着什么。
“都安静点啊,咱这就开始了。”一声粗哑的女人声音打破了满屋子里的嗡嗡吵闹声,众人目光齐齐的看向站在屋子两侧的新人。
“子女成家,跪爹娘,养育之恩不能忘。”
两人同时跪下。
“好好好,快起来啊,来,朵儿,给个大红包,小日子要红红火火啊。”男方的母亲笑着塞给季姚一个厚厚的红包,季姚唤了声“婆婆”,那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又塞给她一个。
季姚又走到男方父亲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公公”,又得到了一个红包。
“愣着干嘛,把媳妇带回去啊。”妇人朝高向新喊着。
高向新连忙走过来,那妇人把季姚的手交给高向新。
高向新抬起头大声说,“我会对她一辈子都好。”
旁边起哄声,口哨声,笑声,鼓掌声同时炸响起来,热闹的像是要把屋顶给掀了。
“掀盖头,掀盖头……”
人们大笑着齐齐地喊着。
高向新面对着季姚,轻轻掀起,季姚长长的睫毛挑起,毫不羞涩的和高向新对视着。
“真漂亮啊……”
起哄声又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亲一个,亲一个!”
“新哥,亲一个!”
……
高向新似乎有些羞涩,慌乱的避开季姚的视线,“不了,先叫高朵回去休息吧,一会得敬酒呢。”
众人纷纷切了一声,走向酒席。
季姚便在一片哄闹中被拉进屋子里换衣服。
这村子里的喜服是十分讲究的,都是由女方的母亲亲手缝制。季姚看着衣服上的金线牡丹花纹,针针细密,是颇费心思的,也不知道高朵的母亲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好。
高朵的母亲是爱她的,只不过爱的太隐秘了,温暖不了那个20岁的女孩脆弱的心。
高燕站在季姚身后,摘下她头上满头的粉花,笑着说,“原来姐夫长得这么帅的啊,我最近几年一直都没见到,变化可真大啊。不过有人说他在外边遇到了什么事受了刺激,变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傻子,现在看来真的是流言啊。”
季姚沉默不语,悄悄的垂下双眸。
*
“朵儿。”高母走了进来,眼角有些红,坐在季姚旁边看着她。
“朵儿,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肯定是怪娘的吧。娘也不想总逼你干你不喜欢的事,可我也是实在没法子啊,咱家这情况就是这样,你要上学那你弟你妹就都上不了了。你到这边也好,你嫁到这边就不用再受罪了。”
说着,穿着红衣服的中年女人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如果高朵能再勇敢一点,至少坚持到今天,她此刻一定会抱住母亲大哭一场吧。
可惜,昔人已逝,面前所见的不过是一副装了别人灵魂的躯壳罢了。
季姚握住高母的手,看着她正色道:“娘,你知道我最怨的是什么吗?”
高朵日记本上写的最多的一句话——我讨厌钱,但只有赚钱爹娘才会开心,什么时候你们才能真正关心一下我呢?
“你们少了在意,把钱看的比人重。”
高母没上过几年学,但也瞬间明白了女儿的心思,抱住女儿哭着,“朵儿,娘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高燕站在旁边流着泪看着她们,“我也想要娘再多关心我一点,这样无论外边多苦,心里也会有一片温暖的地方。”
高母揽过高燕,“娘懂了,娘懂了。”
阴影里一个游魂哭着哭着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释然。
风起,吹散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幸。
*
“来来来,大家伙都吃好喝好啊,都是亲戚里道的都不用客气啊。”高向新的父亲招呼着亲朋好友,脸上的喜气看着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新哥,嫂子来了。”
一个穿深蓝西服的男孩拱了拱高向新,高向新回头便直直的撞上了季姚恰巧投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