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姚是被小莲唤醒的。
泪水湿了枕头,汗水湿了衣襟。
“娘娘,你别吓我。”小莲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边叫着边哭着。
季姚迷糊的睁开眼睛,笑道:“怎么还哭上了。”
小莲一看季姚醒了,哭的更厉害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醒不过来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一时陷在里边没出来,才没听到你叫我的。”
听到这话,小莲才放心下来,擦擦眼泪,“嗯”了一声,便起身准备梳洗了。
世界又安静了。
季姚愣在原地半天未回过神来,心脏阵阵抽痛。
……
季姚用完早饭,正要整理一下昨天买的东西,阑就派人来请季姚过去,说是有要事商量。
正好,她也给阑捎了个小物件。
“王,娘娘来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
“是。”
侍卫小厮们都退去,季姚反行其中,在接受了众人恭恭敬敬的一通行礼后,才进了里屋。
阑正在旁若无人的专心作画。
“见过吾王。”季姚恭敬行礼。
阑抬头看了她一眼,“以后见了本王都不用行礼,过来研墨。”
季姚颔首,缓缓走至他身边。他虽不是生人,身上却也没有死尸的味道,而是一种很清新的梨花香,这人是爱极了梨花吧。
他突然停了笔,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雪景是不是就是这幅样子。”
季姚笑道:“且不说我看不看得到,便是这银装素裹、大雪纷飞的景象怎么能用笔墨画的出来?”
阑似乎不服气,嘟囔道:“飘飞似柳絮,纯洁如梨花,可不就是这般景象,本王哪里画的不对……”
季姚敛了笑意,偏过头看着他,“把手给我。”
阑狐疑,“你……”
还未说完,季姚便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闭上眼睛,我带王去看一看真正的雪景。”
阑勾了勾嘴角,双眸缓缓合上。
那是季姚脑海里的景象,长白山巅,冰雪万里。
圆滚滚的鸟儿扑楞楞着蹭掉了松尖上的积雪,抖擞抖擞又飞了起来,甚是欢快。
阑静静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眸里映着这白茫茫的景象,唇瓣微张。
一瓣雪花落在他眼前,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接着,那物什看起来晶莹剔透,漂亮极了,可却无情的穿透了他的掌心,不理睬的自顾自落地相融。
他心里竟有些暗暗的失落。
是虚幻的,是假的啊。
突然有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偏过头看着女人,女人同样望着他。
“我陪王去看真正的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好不好?”
这一刻,他的心好像活了。
阑彻底放下心防,笑道:“好。”
他紧紧抱住温软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我的魔后,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季姚笑了,“君心似我心。”
芦花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拓印了连绵起伏的山峦,抹去了世间的离合悲欢。
沉睡了多久,只要是你,我就会醒。
经久埋葬的心,遇见你的那一刻,也愿冰消雪融,为你一人而鲜活。
*
“这是什么?”
阑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摆弄着一个琉璃球。
坐在他旁边的季姚伸手摸了摸,“我在灵界买的小物件,怎么在你手里?”
“你随身带着是要送给本王吗?”阑不怀好意的挑逗着。
本着逗逗这纯情小少年的心思,她抬手捏住阑的下巴,邪魅一笑,“是啊,那你待如何?”
阑真的被季姚搞得有些慌乱,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连忙道着:“本王……很喜欢,赏。”
计谋得逞,季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软绵绵靠在他身上,“少年道行不够还来乱撩拨,小心被老江湖吞吃入腹还浑然不知啊。”
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耍了,胆子便大了不少,满脸痞坏的样子,两人贴的极近,“那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把谁吞吃入腹的,我的魔后,你再挑战我的耐心可就危险了。”
季姚往后倚靠着,嘴角荡漾起一层笑意,二话不说抱住他脖子就啃了过去,准确的吻在了他削薄的嘴唇上。
……
阑眼睛眨了两下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揽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竟是换了个居高临下的姿势。
冰冷的宫殿里终于有了温度。
半盏茶的时间两人才分开,阑笑着道:“我的魔后原是个女中豪杰,我委实好奇这副骗人的皮囊下到底藏着什么妖孽的灵魂,竟如此诱人。”
季姚的唇珠有些肿,红的似要滴血,她眼梢挑起一个极美的弧度,笑得人畜无害,“老江湖还没准备好,小少年且等着吧。”
说罢就在魔头复杂的目光中整了整衣服坐了起来,下一秒便似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研墨去了。
阑笑哼一声,“仗着本王的宠爱,这招欲擒故纵使得妙啊,哎……那小少年只能等着老江湖做好准备的那一天喽。”
说着就又拿起那小琉璃球摆弄起来,这小琉璃球里浮着一朵小莲花,雕工精巧,浑然天成。
“这物什真精巧。”
季姚笑道:“你不是喜欢梨花吗?我买的是莲花,不喜欢的话我下次送你个别的好了,不必强求。”
闻言,阑突然严肃了起来,盯着琉璃球的眼神波澜起伏,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清香袭人,风姿绰约。”
他顿了顿,“我最爱莲花,八瓣红莲,生而为她。”
季姚手里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这世间哪有八瓣红莲?”
他勾了勾嘴角,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遥寄心底,永世不悴。”
八瓣红莲,生而为她,遥寄心底,永世不悴。
啪嗒……
一大颗泪珠摔在砚台里,与那细腻的墨汁融在一起。
阑几乎瞬间意识到了季姚的不对劲,抱过她时已经泣下如雨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试图解释着,“怎么突然哭了,这是吃醋了不成?我最爱的还是魔后,那莲花只是我的信仰罢了。”
季姚抽搭的更厉害了,“你……你……”
季姚从未被逼到这种境界,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亦不知该如何告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我唤你阿拾可好?”
自家夫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心乱如麻的魔头只能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