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雪白,银装素裹的世界,洁白无瑕,但那白雪之下,躺着好些具尸体。
屋外面除了风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清。一群乞丐全都缩在破庙里,四处的门洞都被堵上了。
原本四处漏风漏雨的屋子,被修的结结实实,倒不是这群乞丐勤快了,而是这冬天太冷,就算都是挤在这破庙里,好些个老人都会熬不下去,每年都得死几个。
张青勉强的挺直背,眼睛透过一个小洞看着外面的童话世界。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见雪。
大殿后方,一个小房间里,陈瞎子看着一尊小的神像,背对着老拐子,样子有些严肃,以前狐假虎威,现在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老拐子,还是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冷的缩在地上。
“老拐子,你还是老老实实把那小子的底子说出来吧,要是以后来了个泼天大祸,你我死了也就死了,俩贱骨头罢了!别连累兄弟们!”陈瞎子语重心长的问道。
“帮主说哪里的话,我这老不死的咋就听不懂啊,我哪知道这小子什么事啊!”老拐子,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打死不承认,笑嘻嘻的贱样。
“有些事,我不想知道,但底线我已经说清楚了,不然你我都活不到下个冬天!”陈瞎子头一次这么无奈,但还得装成大义凛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帮主哪里话,我这老骨头,说不定今年都熬不下去,还有那本事,真是说笑了!”那老拐子,拖这那只瘸腿,缓缓移动,躲开点,一会动手,跑的快点。
陈瞎子再也没有回话,有些事,他管的太宽,对自己不好,对兄弟们也不好。
那初冬时节,张青刚刚能走路,有了些许力气,陈瞎子慢慢的教他一些拳脚功夫,只是那“四处漏尿的尿桶”,有些怪异。
陈瞎子年纪四十来岁,武学境界也快到了一流境界,大师级别。
这风风火火的二十来年,有太多故事,压着他脊梁骨挺不直。
故事多,见到的人也多。当初,陈瞎子看着那双腿无力,经脉破碎的张青,心里就已经在怀疑,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武功能造成的伤。
那次,悬崖边上风很大,张青学拳,学的还不如一个老人,风一吹,人就快倒了!陈瞎子本就没什么耐心,转身就离去了。
没过多久,张青就晕倒在地上,陈瞎子逛了一圈回来,吓了一跳,连忙给他运功疗伤,心里想着这臭拐子,净给劳资招惹麻烦。
一股精纯的内力缓慢的渗入张青体内,由于他本身大部分经脉都已经受损,陈瞎子就不敢输入太多内力帮其疏通经络。
但随着张青身体的渐渐恢复,那些内力似乎泥牛入海,没有回来!
何为内力,精血用武功心法在中丹田凝聚的一缕气息。
之后的日子里,陈瞎子看着自己教出来的“王八拳”一阵头大,但更头大的是,那别扭身形下的拳意。
从来到庙中,张青就从未说过话,脸上从来都是面无表情,整天不是靠在墙角发呆,就是盯着神像发呆。
就单纯的乞丐身份而言,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心,都是一合格的,讨饭人员。
正常习武之人,在下丹田初初成后,血气饱满,在内功心法的引导下,炼出那一缕内力气息,内力厚积薄发,携带人身特殊的神魂契机,才能达到那梦寐以求的宗师之境。
一流武者,已经成就中丹田,但还是很难酝酿那一招一式间的拳意,掌意……所有的著名武学,都是宗师传承下来的,那份意境,没到境界,很难模仿。
眼前这心境稀碎,身体破烂的少年,练上几天就有些拳意加身,自己还练个锤子!
张青其实自己也没觉得有太多的变化。三年前在院子里,偷偷看过别人练功,遗憾的事是没偷成,现如今,自己背都伸不直。
寄人篱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张青也走不了,也走不远。
只是之后张青觉得自己身体,练拳后,恢复的好些了,才开始打起精神。
谁知道陈瞎子,再也不教了,那张青也觉得奇怪,所以,张青每天都是那几个简单的把式。
陈瞎子有些后悔,希望以后这小子没什么麻烦,江湖还好,就怕是那些和天上飞的有些恩怨。
武学招式,一般都是从直接攻击关键穴位,从骨头到血肉,全部受损。
那日陈瞎子看张青经脉,明显大部分都破裂,再多上一些,就不是残废了,就是直接投胎了。
修炼武功,没有草药帮助,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可那受伤的小子,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血肉力量炼化,就算磨损了生命,这小子身体破碎的样子,也不见得能好起来,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一切的解释,似乎都指向了,“山上”。
老拐子拖这瘸掉的脚,来到了小屋门口,看着远处那真趴在门前看着雪的少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脸。
那看着神像的帮主,仅剩的那只眼睛,往屋门口一撇。
谁知道这老拐子打什么主意。
张青趴在窗户前看了许久,身体都冻僵了,打着寒颤走到火堆旁,一边烤着活一边思考着回去的事。
一开始听着当地的话,他本来挺高兴,在这么些个月里,他一直都在回味当年那乞丐与现在这些人说话的差异。
时间待的越久,当地的话越熟悉,这心就越凉,因为他慢慢的发觉,这两种方言只是相似,基本不一样。
事到如今,张青也没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哪个国家……
身体好不容易恢复,这事情又变得无从下手,思绪万千……
这人吧,一旦到了绝境,善恶的界线都会消失,有些人在生存边缘徘徊,善恶也就飘忽不定。
张青想着想着,觉着累,就眯眼睡着了。
在一片漆黑的梦境中,张青听到一声响动,随后梦境转换,张青站在一棵块枯死的柳树下,树下坐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先坐下,这些日子,受苦了!”那黎先生还是那长须白发的模样,一身儒家旧袍,看着眼前的张青,眼神慈祥,心疼的看着这个弯着背的小子。
“先生……”说完俩个字,张青便嚎啕大哭,越哭声音越大,似乎想说尽这些日子委屈!
“怪先生没用,花了这么久才找到你,来,先过来,让先生好好看看你……”先生慈祥的声音,勾起了张青心中最深的软肋。
一个经历几次生死,奇怪地狱的少年此时此刻才完全放下心中所以的戒备,就连那走路的呼吸都像婴儿般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