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女子面露不悦。
勾陈对这些个丫鬟小姐的故事,倒也看过不少,只是他此前没真正见识过小姐,毕竟那些女子都深藏于闺阁之中。今日得见,甚是新奇,便是有心想要靠近观察。
他也不管丫鬟碧桃的敌意,身形一闪便绕过碧桃,来到女子身旁,正色问道:“方才你说让我去贵府当护卫,此话可还作数?”
女子听他这么问,面上喜悦难掩:“作数作数。”
碧桃当即就急了,又将女子挡在其身后,一面与勾陈对峙,一面对女子抱怨:“小姐,您说什么胡话呢,怎可将此野人带回府中,您难道忘了再过两月,就是您与知府大人二公子的大婚么?”
女子听得此话,面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微微垂首,咬着唇,好半响,才倔强道:“我只是替他谋个营生。”
“小姐...”碧桃还要再劝,女子却沉着脸,“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明白。”
勾陈是没听明白,见女子就要走,一把拉住,“你说明白些,我是能去不能去?”
女子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时没了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满脸通红。
碧桃大惊失色,使出浑身力气将勾陈猛推出去,怒道:“你这登徒子,竟敢对小姐不敬,休怪我喊人捉你,到时候牢饭有得你吃。”
“我...”勾陈后知后觉,他忽然想起,戏文里的姑娘,是不轻易给男子碰的,见个面都得半遮面才行。他拱手施礼,“是我唐突了,二位姑娘莫怪。只是不知我该如何去府上做护卫?”
他这番倒显得彬彬有礼多了,碧桃心中警惕放下不少,又想再劝小姐不要将此野人带回去,可小姐却一句“你随我来”,把她所有话都堵回去了。
*
柳城知县之女蒲月儿,从山中带回一野人。这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
与蒲月儿定亲的知府二公子杨甘,隔天就闻消息而来,说是要亲眼见见那野人。
蒲知县生怕他是来兴师问罪,不过见他无论是面上还是语气里,都没表现出不满来,这才松了口气,一番解释后,便将那‘野人’叫到跟前。
说是野人,其实勾陈长得一副文质彬彬模样,只要不说话,活像富家公子哥。
杨甘此前真以为是个灰头土脸的野人,虽然觉得蒲月儿此举实在有违妇道,但他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只是有些气恼,却也还忍得住。
可谁承想这野人竟生得如此模样,叫杨甘那一个生气,妒火怒火生了满腔,直把那狠话一股脑放出来。
“蒲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生得如此伤风败俗之女,我竟瞎了眼,还与此女定了亲,现在满城皆在传她成婚在即却看上了外面的野男人,甚至还不要脸地带回了家,我本不信,不想这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我看这婚事,不成也罢。”
躲在帘子里的蒲月儿,有些怔怔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婢女碧桃一脸气愤,“亏得也是官宦之家的子弟,说话竟如此粗鄙不堪,白瞎了他那身儿富贵衣裳。”
客厅里,蒲知县面上臊得通红,结结巴巴,“二公子误会了,外面的谣传不可信,小女与此人绝无逾矩之举,实乃本官看重此人能耐,这才将其留在衙门做事。
二公子若是觉得此人碍了眼,本官将他撵出衙门即可,万不能因为如此无关紧要之人,而影响了杨蒲两家多年的情谊。”
杨甘冷哼,不过怒色稍减,他瞪着勾陈,见勾陈并不跪他,怒喝:“见了本公子,还不跪下。”
勾陈笑呵呵地看着他,“生的倒是人模狗样,只可惜嘴臭了些。”说着就是毫无预兆的一巴掌,直打得杨甘滚落下椅,嘴角渗血。
杨甘何等身份,今却被一下等人打了巴掌,他懵了许久,震愕不敢信。
勾陈之举,将厅内其他人,包括帘子后面的蒲月儿及其婢女,都吓得呆滞了。好一会儿,蒲知县才厉呵一声,“来人,将他抓起来。”
一声令下,自外涌入六名护卫。勾陈见状,却哈哈大笑:“老爷不必多此一举,我自己走。
不过临走之前我还要多说一句,此人绝非善类,奉劝老爷不要将小姐往火坑里推。”说完就袖摆一挥,将围上来的六人扫翻在地,然后身形一起,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便不见了踪迹。
蒲知县赶忙将地上的杨甘扶起来,好生劝慰,“二公子莫恼,本官必将此人捉拿,再亲自送到二公子面前,任凭发落。”
杨甘捂着已经肿了的半边脸,怒骂:“这都怪你那不知检点的女儿蒲月儿,若非她将这野人带回来,我怎会受今日之苦。
这外面的传言有鼻有眼,我看她早就与此人苟|合,你们等着,回去我就让父亲退婚,此等丑事,你们关起门来自个儿遮吧。”说完甩袖离去。
躲在帘子后的碧桃气得脸红,“这二公子说话也忒难听了,那混小子打他倒也不冤。”
蒲月儿神情有些怔愣,碧桃见她情绪低落,以为是被杨甘骂的,便劝道:“小姐不必生气,依奴婢看,这二公子也并非能托付终身之人,不嫁也罢。”蒲月儿却忽然转身就走,碧桃连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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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陈又回到寒山。
其实在蒲府呆的几个月,他并不快乐,他生性爱自由,不喜被约束,可蒲府到处是规矩,他去找蒲月儿说句话都要被指着鼻子骂。
不过那些人骂得越起劲儿,他就越要往蒲月儿那里去,还光明正大敲锣打鼓地去。
蒲知县对他,其实是又恨又舍不得,恨自不必说,至于这舍不得,那是因为,他捉贼有一手,仅仅几个月就破了好几桩悬案,为蒲知县创下不菲政绩。
眼见着升迁有望,蒲知县又怎舍得他。说实在的,若非他有此能耐,蒲知县早将他沉塘了,何能忍他在府上如此撒野呢。
勾陈其实早就想走了,可蒲月儿对他有恩,他有心报恩,便一直留着,不过今日他出手打了人,为了不给蒲家惹麻烦,他是不走也得走了。
他替蒲月儿出了气,应该也算是报了恩吧。勾陈愉快地想着。
算算时间,在人间逗留了也快一年,君上怎么还没来接他呢,君上莫不是把他忘了?还是说已经找到替代他位置的小妖了?
勾陈又怅然地盯着那处完好的结界,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娇怯的声音。
“其实你不必替我出头,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